賈六六氣得腦袋發蒙,照慧芳這個邏輯,賊是自己招來的。他顧不上跟慧芳鬥嘴,衝進家門先查看了一下裝存折的櫃子,存折都在。然後又翻出了所有的小說手稿,手稿也都沒丟,最後賈六六又把自己積攢了幾十年的郵票找了出來,郵票也沒被動過。最後賈六六的眼睛落在電腦上,怪呀,電腦也原封沒動。
此時慧芳已經拉開了裝現金的抽屜,家裏現金並不多,慧芳前後點了兩遍,哽咽著道:“少了三百塊,這是咱們訂明年郵票的錢。”
此時居委會主任跑了上來,站在門口叫道:“小賈,你回來啦?派出所來電話啦,叫你們馬上去一趟。”
賈六六夫婦托主任幫忙照看家,然後又趕緊往派出所跑。可能腿部肌肉的劇烈運動提升了大腦思考能力,跑到半路賈六六忽然有所感悟,他放慢了速度問慧芳:“就少了三百塊?”
“可不,一共是九百塊,現在隻剩六百了。你說這賊膽子也真夠大的,大白天的就敢爬陽台,他就不怕讓人家看見?”慧芳氣憤地說。
“這賊不壞,還挺仁義的,人家才拿走了三百塊,你說他幹嘛不全拿走啊?”賈六六站在原地不動。此時他突然覺得這事太滑稽了,難道來家裏偷東西的是個智商不到60的傻賊?
“對呀!”慧芳使勁點頭。“對呀,我表弟哪兒去了?他一直在家呀?”
“咱出門的時候,留鑰匙了嗎?”
“我怕他再去網吧,把門反鎖上了。”慧芳道。
賈六六重重地哼了一聲:“我看呀,這個偷錢的和爬陽台的傻賊,八成是你表弟。”
“我表弟怎麼能偷咱家的錢呢?”慧芳不敢相信。
“聽說去年你媽給了他二百塊壓歲錢,你表弟嫌少,還甩臉子給你媽看?”賈六六問。
“是啊!”慧芳記得這事。
這消息還是她從娘家帶回來的呢,當時賈六六對表弟的人品大是不滿。慧芳隻得解釋說,不過是十來歲的孩子嗎?不懂事也情有可緣。賈六六的回答讓慧芳難過了好幾天,他撇著嘴道:三歲看大,六歲看老,人在幾歲的時候就定型了,你那個表弟天生就不是什麼好鳥。
那次慧芳差點和賈六六翻臉,計劃生育了,舅舅就這一個兒子,嬌慣一點兒是可以理解的,用不著把人家和鳥畫上等號,而且還不是好鳥。如今賈六六再次提起這事,慧芳自然明白,賈六六的潛台詞就是,你表弟根本就不是好東西,早晚得進監獄。
二人急匆匆來到派出所,接待處的小警察正在電腦上玩兒拱豬呢。
慧芳趴在窗口,慌張地問道:“警察同誌,我表弟在嗎?”
“你表弟是誰呀?”小警察的眼睛根本沒離開屏幕。
“就是你們剛抓進來的那個,六號樓302的,爬陽台的。”慧芳急道。
“是你表弟呀?來領人吧?沒戲啦,晚上就送分局。”小警察哈哈笑了起來,眼睛依然掃著屏幕上。“你表弟夠能耐的?平時不好好管教,現在該後悔啦吧?大白天的就敢爬人家陽台,歲數不大就偷東西,多大膽子?怎麼著也得拘留。”
慧芳忽然覺得不應該無端地懷疑表弟,萬一要不是他呢。於是改問道:“同誌,那個小偷什麼樣啊?”
“什麼樣兒?樣兒大了,十幾歲的孩子,兩條腿中間是個洞,能溜狗玩兒。就這樣的半殘還想偷東西呢,先把腿捋直了再說吧。”小警察又哈哈笑起來。
這次慧芳的心終於涼了,看樣子真是表弟,她茫然地看著賈六六,一時間沒了主意。
賈六六的嘴瞥上了耳根子,但他不能不管,悶聲悶氣地說:“我們就六號樓302的,爬陽台的是我們的表弟,一直住我們家的。你們錯把他當賊了,這裏麵有誤會。”
“真的。”小警察不得不嚴肅起來,他看了審訊室的門一眼,猶豫著道:“你真是302的戶主?”
“有身份證。”賈六六把身份證遞了過去。
小警察看了身份證,忽然又來了火,蠻橫地質問道:“那你表弟吃多啦,大白天的爬什麼陽台呀?”
賈六六幹張著嘴說不出話來,他怎麼知道表弟幹嘛要爬陽台。
沒想到,警察的一頓搶白把慧芳的無名火鉤了起來,慧芳怒道:“我們家表弟爬我們家陽台玩兒,犯法嗎?你這警察怎麼這樣啊?三個代表是怎麼學的?群眾的利益無小事,你知道不知道?從我們一進門你就玩兒電腦,這是派出所,不是遊戲廳。你還說什麼我表弟的兩條腿中間能溜狗,你什麼意思你?你警號呢,讓我看看你的警號,我投訴你。過來,讓我看看警號。”
小警察意識到事態嚴重了,雙手捂著胸前的警號,苦著臉央告道:“大姐大姐,我小,我前年才畢業,境界不高。得,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可誰知道爬你們家陽台的是你們家表弟呀?我們這也是秉公辦事啊。得得得,我嘴不好,回家讓我女朋友抽我嘴巴。”
慧芳得理不饒人,死活不鬆口:“我不是你大姐,我是來處理問題的當事人。把你警號告訴我,不告訴我,我現在就找你們所長去。”
小警察快哭了:“您要是投訴,我這月獎金就沒了,三次投訴,我這個警察就當不成了。大姐,我從小就喜歡抓人玩兒,您不能害我呀?咱有話好好說,趕緊解決問題還不行……”
雙方爭逐漸升級了,小警察眼看就要鑽桌子下麵去了。
此時審訊室的門開了,有個中年警察走出來,賈六六偷眼一眼,表弟就坐在審訊室角落裏。
表弟也看見慧芳了,跟見了救星似的跳起來:“表姐表姐,他們不信我,快把我弄出去。”
中年警察疑惑地看著賈六六夫婦,小警察剛才得罪了慧芳,趕緊替他們解釋道:“老許,這兩位是302的戶主,裏麵那個羅圈腿,不,不不,就那個腿那樣的孩子。”小警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雙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圈兒。“那孩子是他們家的表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