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小靈一大早就把小趙揪了過來,幾乎是聲淚俱下地給小趙講述了超然的景遇,最後她略帶威脅地慫恿道:“小趙,上次報道小煤礦的事兒是我的主意吧?怎麼樣?得獎了吧。這次你還能得獎,再得獎你就是名記啦。可你要是不聽我的,你的記者生涯就是螢火蟲的屁股,沒多大亮兒了。”
小趙趕緊作揖,大包大攬地說:“劉姐,你就是照顧我,你說到一半的時候我就決定了,咱們從哪方麵講都得幫助超然。你想啊,北京要是到處都是失學兒童,到處都是沒錢就醫的病人,咱國家還有救嗎?為了新聞工作者的光榮稱號,為了把北京建成首善之區,為了讓超然上個好學校,為了能給他媽治病。這活兒我接了,一會兒我就去找她們娘倆。”
劉小靈當即塞給小趙一大瓶果汁飲料:“快去,快去,以後的事就由你向總編報告了,爭取把響動搞大點兒。”
“那是,越大越好,我要把全北京的同情心都發掘出來。”說完,小趙拎著飲料瓶子,跑了。
劉小靈興奮地給賈七一去了電話,告訴他采訪的事有著落了。賈七一卻一反常態地謹慎了一回:“跟小趙說,最好多采訪幾個人,把情況弄準嘍。”
“還用你說?”劉小靈覺得賈七一真是多此一舉。記者是幹什麼的,白鐵皮做篩子,滴水不漏。
不到中午,小趙就回來了,兩眼泡腫得跟包子似的。
他撞進劉小靈的辦公室,哽咽著說:“劉姐,那娘倆真夠可憐的。超然他爸簡直是畜生,那小學校長根本不是人養的。這事沒完,我現在就寫報道,明天就讓文章上版。”
“就見他們娘倆啦?”劉小靈問。
“啊!還拍了幾張照片呢。”小趙點頭。
“我的意思是再找找其他人,證實一下。”
“沒問題吧?”小趙無可無不可地笑了笑。
“反正多采訪幾個沒錯,最少也能讓你的文章更充實。”
“那倒也是,下午吧。”正說著,小趙的手機響了,他不好意思地把電話掛點,指了指劉小靈的座機。劉小靈清楚,記者每月的通話費是有數的,大多數情況下,他們的手機跟尋呼機差不多。小趙撥完號碼:“您哪位?誰?超然他媽的同事,啊……以前的同事,一個廠子的,您說……”電話大約打了十分鍾,小趙放下電話,異常感慨地咂了咂嘴:“超然這孩子真是聰明。”然後學著《紅燈記》裏李玉和的樣子,唱道:“栽什麼種子結什麼果,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誰呀?”劉小靈聽出對方不是超然,可又想不出別人。
“超然和您想的一樣,擔心我的素材不夠,特地找了他媽的一個同事,讓她再提供些材料。”
“那你還不趕緊去。”劉小靈催道。
“我現在就去。劉姐,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吧,多聽聽,然後你也在總編那兒使點兒勁,煽呼煽呼。我在路上都想好了,報道事件隻是個鋪墊,關鍵是得給這娘倆弄點錢,沒錢說什麼都白搭,學校、醫院認什麼呀?錢唄!他們就是一群錢串子。所以這事必須得有總編支持,有報社做咱們的後盾。在報紙做三天的連續報道,鋪天蓋地,我就不信,沒人為她們娘倆出錢。”
劉小靈使勁點頭:“沒錯,反正我也沒事,咱們一塊兒去。”
吃過午飯,劉小靈和小趙離開了報社。
路上,小趙把學校狠狠挖苦了一頓,原來他前幾天采訪一所學校,不僅沒結果,反而讓校長哄了出來。據說有個讀者的孩子是借讀生,他一口氣為孩子交了三年的借讀費。可不久國家出台了相關政策,借讀費下降了3000塊。讀者想讓學校把錢退回來,惱羞成怒的校長竟當麵罵道:“誰要退錢,誰就滾蛋。”於是讀者把這事捅到了報社。小趙去采訪時,校長依舊蠻橫,硬是把小趙轟了出來。本來小趙的文章都寫好了,但不知什麼原因,臨上版前被編輯撤掉了。
小趙懷疑校長背後動了手腳,卻無可奈何。
劉小靈怒道:“我就不信,所有的校長都有關係?這回,咱們看看315學校的校長有多大能耐。”
小趙拚命點頭:“還是劉姐說話解氣,我一定要整倒幾個校長。”
“咱們是為了幫超然。”劉小靈怕他本末倒置。
“是為了幫超然,捎帶著也能把人整嘍。您不明白,我們當記者的就不願意誇人,把人家誇得朵花似的有什麼用啊?人家本來就是好人,報道一下,無非是錦上添花。可整人就不一樣了,那是從幾十億人裏找出一個壞人,然後照他屁股踢上幾腳,再把他扔到坑裏去,多來勁呢。這是記者最高的成就感。”
劉小靈哈哈大笑,原來記者的心理都挺陰暗的。
二人很快在一家鮮花店找到了打電話的花如玉,花如玉三十幾歲,是超母以前的同事。廠子倒閉後,花如玉開了家花店,據說超然經常來花店做幫工。
花如玉是那種自來熟的女人,沒三句話就和劉小靈攀上了姐妹,把小趙當成了兄弟。劉小靈覺得花店的生意不錯,便打趣道:“花姐,幹脆讓超然她媽在你這兒上班得了,那樣娘倆還能多弄點兒收入。”
“哎呦,我敢嗎?超然他媽三天跟人動一回刀子,我敢嗎?”花如玉嚇得粉麵失色。
“那麼嚴重?”小趙驚叫道。
“超佳就差點讓他老婆捅嘍,這才離的婚。”花如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