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
老子的這句話道出了生活的變化莫測。的確,生活的神奇之處就在於,你永遠不能左右它的方向,也無法準確預料下一秒將要發生什麼。
對於陳封來說,他無法定性自己現在的遭遇,他也說不清自己的心情應該是怎樣的,唯有安時而處順,這樣他才能無喜也無憂。他想,現在的自己就像是急流之中的一片落葉,自己不知道也左右不了它將要漂向何處,那索性就任由它漂吧。
中午,趙叔買來了飯。陳封還不能坐起身來,趙叔就把病床搖高一點,讓他呈仰靠的姿勢。陳封自感氣力恢複了許多,想自己發動手吃,但還是不行,隻得接受讓人尷尬的進食方式,由趙叔用勺子喂他。
可想而知,這頓飯吃得很不容易。陳封想,或許到了晚上,自己就能更強一些,這樣真是麻煩死了。
吃完飯,陳封就保持著剛才的姿勢,讓趙叔打開電視看。
趙叔以為陳封要看,可是打開電視後,卻發現陳封閉上了眼睛。
“你要看什麼台?”趙叔問。他以為陳封是不想看當前的節目才閉上眼睛的。
“噢,我不看,我是讓你看的,要不太無聊了。”陳封說。
趙叔這才明白陳封是在為自己著想,他心裏很受感動,就說:“哎喲,我不怕,我要照顧好你才行,看電視會影響你休息的,我不能看。”
說著,趙叔又關上了電視。可是陳封卻說,聽著電視他能休息更好,一定要趙叔把電視打開。趙叔隻好又打開了電視。
“你隨便選台看,我聽什麼都行,隻要有聲音。”陳封說完又閉上了眼睛。
別人休息都需要安靜,陳封卻喜歡聽著電視睡覺,真是怪異。趙叔想既然這樣,那自己就安心看吧,要不自己還真是無聊。他又想,這樣也好,這樣自己就不會打盹,這看水的事,雖簡單,卻很重要,可不能粗心大意。
陳封想的當然不是這個。雖然他確實是想聽著電視休息,但並不是因為有此怪癖,而是因為他想用電視節目的聲音來擾亂自己的思想。不這樣的話,一靜下來,他就會不由自主地想到眼前的事,想到欣欣。
換句話說,陳封就是想用這種方法給自己洗腦。可是效果怎樣呢?勉強有一點,卻無法完全洗淨。大腦裏原有的東西就像塗了粘膠一樣,根本不能完全衝洗掉,星星點點,斷斷續續,摻和著電視節目裏的聲音而形成的想象,斑駁陸離。但他的身體到底虛弱,約麼過了半個多小時,還是睡著了。
隻是睡著了,他的洗腦也就徹底失敗了。
當陳封正在做著一個美好的夢時,他不知道,夢裏的人真的來到了他的身邊。
欣欣來了,她右手提著一大包東西,左手提著一籃鮮花,推開了病房的門。
欣欣上午到了單位後,心裏也平靜不下來。她的心情很複雜,很糾結。一想到自己遭的罪,一想到讓自己年邁的父母去照顧陳封,她感情上實在難以接受,不由得不恨陳封,可是又覺得怎麼都恨不起來。陽光問她昨晚做什麼去了,她也不說。雖然她和陽光是無話不說的好朋友,可這件事,她一但說開了頭,就不知該如何收尾了。
她也不得不承認,這的確是一件讓人既驚又歎的事,奇異得仿佛是做夢一般。自己長得和陳封的女朋友很像,陳封舍命救的自己,自己的血型又與陳封不可思議地相同,這些誰聽了都會不由自主地浮想聯翩,何況陽光那個鬼丫頭,就愛拿自己的這方麵事情取笑,雖然她並無惡意,但畢竟讓人尷尬。
一邊工作,欣欣一邊控製不住地回想著昨晚的情景,而一想起陳封舉刀自刺,一想到陳封明知自己會死還毫不猶豫地刺向自己,她的心就一陣陣地顫抖。雖然她也猜到了陳封義無反顧自刺的另一個可能性,但她想,若真是那樣,也足以表明陳封確如那個壞蛋頭頭說得那樣,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隻是,那個和自己長得一樣的楊欣難道真的……
一想到這裏,欣欣都會禁不住歎息。不過,欣欣也知道,那個該死的東西是對自己說的,而想到這裏,她又會禁不住在鼻子裏輕輕“哼”著笑一聲。她確實對此感到可笑,但不論陳封是為了誰而義無反顧地自刺,她都感動。為自己,她感動;為楊欣,她也感動。為自己,她感動的是陳封的義;為楊欣,她感動的是陳封的情。
實際上,欣欣思來想去,反複琢磨,陳封之舉應該是既有義於自己,也有情於楊欣的,這正是她恨不起來陳封的原因。隻是這陳封與楊欣之間,到底有著一個怎樣的故事呢?她不禁對那個與自己長得一樣的楊欣,以及楊欣與陳封之間的故事產生了興趣。她想,等中午再去看陳封時一定要問問。
欣欣反複考慮,自己還是有必要再去看望陳封的,雖然自己說是與他清賬了,讓他盡快從自己的世界裏消失,但畢竟現在他還在醫院裏躺著,自己又怎能心安理得地不聞不問了呢?這樣不厚道的做法她是做不來的。她一定要仁至義盡,要讓任何人都沒有任何說的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