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欣聽出來了,陳封說的似乎是一個夢,他找的應該是楊欣。也就是說,現在陳封眼中的和嘴裏的“欣欣”並不是她。可她現在一點不高興的感覺也沒有,她不再吃楊欣的醋,因為她覺得,正是楊欣把陳封送還給了自己,而且她現在也真想變成楊欣。為了心愛的人,她已經甘願放棄自我。
“我——可能是——累極了,怎麼——一點力氣——也沒有。”陳封又困難地說著。雖然他確實說話困難,但他心裏卻很想說。
欣欣努力控製自己的淚水,卻無濟於事。她抹了抹眼淚,抽泣著說:“你沒什麼,隻是睡了一個很長的覺。”
“欣欣,我——好像聽見——你說——說要做我的——新娘。”陳封望著欣欣說。
這讓欣欣更加興奮不已,可她也有點糊塗了,她不知道陳封到底是清醒的,還是迷夢的。
而其實,陳封聽到的的確是欣欣說的,隻是由於剛才他處在似醒非醒的狀態,所以又像是在夢中。
“嗯。”欣欣驚異而又欣喜得說不出話來。她竟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柳欣還是楊欣了。她想,不是陳封在夢中,就是自己在夢中。
陳封的嘴角微微上揚了一下,似乎是高興了想要笑一下。可他又突然看見周圍還有很多人,他認出來了:楊阿姨,欣欣的爸爸媽媽,陽光,林秋,肖肖,還有這不是護士蘇小美嗎?他又瞥了一下房間,好像是病房呀!
原來,欣欣的一聲大叫,驚醒了在走廊裏睡著了的爸爸媽媽,他們忙跑了進來,見陳封真的醒了,正吃力地和欣欣說話。他們沒敢出聲,也不想打擾他們,就靜靜地站在一旁,揪著心默默地看著。後來,護士蘇小美,陽光,林秋,肖肖,還有楊欣的媽媽也都陸續來了。他們誰都沒有說話,悄無聲息地看著這動人的一幕。
陳封慢慢地想起來了。那天,他痛徹心扉地回到家裏,在楊欣的畫像前久久地坐著,腦子裏一直閃爍著一個詞——死心。他記得,自己的心曾經死過了,是欣欣的出現,讓他的心又複蘇了,而現在,欣欣竟要棄自己而去,和楊欣一樣,把孤獨和痛苦留給自己,短暫的甜蜜如一枕黃粱,瞬間成為過眼雲煙。人生真是如此虛幻啊,他的心中頓時充滿了虛無之感,而想到即將到來的生死離別之痛,更讓他恐懼不已,多年之前楊欣離去的痛苦,又如萬箭穿心般席卷而來,怎堪忍受啊?好吧,好吧,死了心吧,不過這回要徹底死心。他想。
“欣欣,我好想你啊!”他深情地望著畫上的楊欣,在心裏說。
又呆呆地坐了一會兒,他拿出紙和筆,給柳欣寫了一封信,裝在了上衣口袋裏。他想人們會發現的。寫完信,他又坐了好長時間,最後毅然決然地打開書桌的櫃子,裏麵有他多年前就買來想吃下去的一瓶安眠藥。他取出了安眠藥,仔細端詳了一番,邊看邊笑自己那時太膽小,或者太優柔,而早知有今日,不如當初就算了,還不知現在這藥過期失效了沒有。他想藥瓶沒有開封,應該沒問題的。他把安眠藥裝在了衣兜裏,又用杯子帶了一杯水,騎上摩托車離開了家。
家裏除了大黑,早就沒什麼值得牽掛的了,而他想,以後張大爺會幫他照顧好大黑的,兩個月來,大黑與張大爺已經親如一家了,而且大黑現在還在他家呢,所以他毫不猶豫地、毫無留戀地走了。
摩托車在黑夜裏如同一顆流星,急速地飛馳著。他想起傳說一顆流星墜落,就會有一個生命消失,現在一個生命就要消失了,會不會有一顆流星滑落呢?他抬頭看看漆黑的夜空,卻什麼也看不清楚。他又想,還找什麼流星呢?自己不就是一顆流星嗎?山林的一角,林中的一塊空地,就是自己這顆流星馬上要墜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