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隻知道,元聖太子容汐玦自小奉順祚帝旨意由征西大將軍陸能奎撫養。
陸能奎老姓兒步六孤,是不折不扣的鮮卑種子,鐵血忠臣,將王子視作君,更不敢懈怠了學業,文請鴻儒,武延名宿,還愛跟他講鮮卑曆史,尤其崇拜先輩英雄檀石槐,故而西征軍又稱檀石槐軍。
容汐玦在外頭養大,從沒有一個要拜的人,不懂得謙恭,骨子裏,卻多多少少受陸能奎的影響,有忠孝兩全的觀念,否則按著將士們的意思,他就該直接登基,大不了尊永紹帝為太上皇,虛供著就是。
如今陸能奎已死,其獨子陸蒙恩與容汐玦一同長大,最是清楚儲君的性子,心中一動,起身抱拳道:“皇上,臣等行軍打仗,講究論功行賞,太子殿下功蓋天下,偏偏謝絕賞賜,如今難得有所請,陛下不如將容承圻賜作殿下的奴隸。”
永紹帝與小夏後對視一眼,極為窩火。
什麼叫謝絕賞賜?他已貴為皇太子,還破格加封“元聖天佑”,掌天下泰半兵馬,至於東宮的規模空前擴大,那都不是事了……
帝後在彼此的眼睛裏都看到“他還要怎樣逼宮”的意思,夫妻兩個無比同仇敵愾。
一個對本不親近的兒子恚怒異常,一個幸災樂禍巴不得借刀殺人。
然而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永紹帝以袖遮麵飲下一杯酒,借以平複情緒,轉瞬已眉開眼笑:“陸愛卿說的極是,容承圻一脈,賜予東宮為奴。”
蘇錦鴻徐夫人等喜極而泣,不停磕頭謝恩。
東宮宿衛神策軍提點沘陽親眾,裘磊一家攀扯姻親,不住求告,卻被禁軍們踹翻在地。
好在把蘇益臧蘇錦鴻一家算在了頭裏,淩妝被押解下去的時候容毓祁大鬆了口氣。
男女犯未到東宮便分開,女眷被丟進一楹匠作房裏,門哐當鎖上。
裏頭雜亂非常,從殘留的許多散料鉚釘凝刨花來看,原本應該是個木工房。
她們踩著新雪被扔進來,布鞋連襪子都已濕透,裹著腳凍得人木然。
孫太妃麵色青紫,已然被折騰得出氣兒多,進氣兒少了。
采苓勉強幫著淩妝將孫太妃安置在一堆凝刨花上,靠牆跌坐,目光散亂地望著梁下的檁子,嘴唇微張,大口大口喘著氣;裘王妃哭得打嗝,一時停不住,箕坐地上,拚命捶著胸口;徐夫人和蘇冪母女抱在一堆哀嚎嗚咽。
淩妝顧不上她們,拔下頭上的黑檀木簪子,將頂端的鬆葉紋一摘,露出裏頭一套金針。
裘王妃等目瞪口呆地看著她施為,隻見她手腳麻利,毫不猶豫地取鋒針在太妃頭上百會位置紮下,凝氣運勁,片刻徐徐拔出,臨窗而立,那針上明晃晃帶出血光。
采苓到底是親孫女,不由急道:“你這是做什麼!”
話音未落,孫太妃悶咳一聲,淩妝將她扶坐而起,於肩頸處揉捏推拿,不輕不重拍了幾把,孫太妃哽在喉頭的一口濃痰吐了出來,終於順過氣。
裘王妃等雖驚詫淩妝的本事,卻也沒心思讚她,淩妝扶穩太妃坐在地上,見裘氏打嗝打得辛苦,便道:“舅母必是受風呃逆,設法撓撓鼻子,打個噴嚏,或許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