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妝不知又發生了什麼事,坐了起來猶帶三分懊惱,這宮裏頭,一絲半點也不受她控製,一驚一乍的實在叫人無所適從。
姚玉蓮竟提了裙子向外跑去,楊淑秀歡笑著:“主子睡了不久,青雀殿就來人了,手執太子教令,聽說主子睡著,不敢驚動,一直候在外頭……”
淩妝一聽,趕緊整衣下床,匆匆照過鏡子,迎出外頭。
廊下站著一群陌生的內官與宮女,為首的內官烏衣雲圖,十分冷肅中帶著三分刻意的笑,見了淩妝倒還行了一禮。
淩妝還禮:“公公執殿下教令而來,讓您候著,實屬大不敬。”
那內監欠身道:“奴婢乃東宮典璽局局郎,奉殿下令旨,不敢驚動娘娘。”
東宮內監六局,局郎的位分可大過女司,此人自稱奴婢,又喊娘娘,大冷的天裏,瞬間將淩妝驚出一身冷汗。
見他要展開太子令旨宣讀,淩妝也來不及分辨其中意味,跪地接旨。
典璽局郎宣道:“孤聞王者始風,本乎妃德。天下內治,人倫為首。今擇邦媛之良,懋敷嬪則之懿。選侍淩氏,明敏果毅,玉粹其度,淵懷其風,甲辰之變,有翊佐之功而不自邀,蘋藻必親,無違婦職。禮以為絢,謙不忘勞,用嘉衝徽,顯啟優渥,進膺樛木之位,參亞儲妃之華。爾念昔之慈恩,躬盡相護,人所交頌。彤管之記其行,於以垂美。特進封良娣,乃令所司擇日備禮冊命。”
這是一道結結實實的冊封恩旨,令淩妝瞠目結舌,忘了禮儀。
說她甲辰之變中有翊佐之功?聯係到救阿虎事,也倒勉強,卻怎能把替孫太妃求情都隱晦為她的懿德?
不僅淩妝淩亂,連姚玉蓮和楊淑秀也愣了半晌,直到東宮典璽局郎將教令遞到她手上,口稱:“恭賀良娣娘娘。”她才略略回神。
大殷不設正一品皇貴妃,太子妃是從一品,位在皇後之下,與後宮四妃並列,其餘諸妃嬪之上,而東宮嬪妾分五等,太子妃下即是良娣,正三品,可設二人,位同九嬪;再下為承徽,正六品,可設十人;然後為昭訓,正七品,可設十六人;末等為奉儀,正九品,可設二十四人。選侍不入等,無常設。
換言之,未曾侍寢,以京都普遍鄙夷的商女棄婦之羞,淩妝卻已位列正三品,與後宮昭儀等人同等高貴。
東宮良娣向來隻受封號,並未曾聽過擇吉冊命的先例,詔書中還說“乃令所司擇日備禮冊命”……她遲疑不敢接,有太多不敢接的緣由,這道冊文背後能引起的驚濤駭浪簡直非她所能預測。
典璽局郎見她不接,以為驚喜太過,將那貼金軸的五彩錦緞令旨交到姚玉蓮手上,欠身道:“地上寒涼,娘娘保重鳳體,殿下還有口諭,說圍房簡陋,命尚服局與尚寢局布置西暖閣,一應用度,皆按儀注,明日請娘娘移駕。”
淩妝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夜黑風寒,竟是呆了。
姚玉蓮與楊淑秀先回過神來,雙雙上前攙扶。
典璽局郎一指身後的寺人宮女道:“按製良娣娘娘享內使八人,宮女六人,於東宮自有宮苑,賀總管考慮到娘娘身邊已有兩宮人侍奉,宮女亦添作八人。”又指了其中兩個烏紗描金曲角帽、胸前團花刺繡圓領衫、烏角束帶的年輕太監,“此二侍為八品侍監,上過內書堂,通經史,為良娣宮中首領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