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道廣假作糊塗:“陛下方才不是下旨,讓臣等以半個月為期,擬出廣寧軍的處置方略來,再行商討麼?”
新上任的尚書左右丞趕緊附議。
容汐玦有心大刀闊斧改變土地兼並的問題,卻知這些臣子們老奸巨猾,且都是既得利益者,牽一發而動全身,政令不通倒不如暫且按兵不動的好。以往他有事都想尋上官攸商量之後再決定,現今端坐在寶座上,卻念著淩妝盈盈笑臉,每次與她談天下事不覺沉重,倒覺溫馨愜意,便一擺手道:“先如此罷,爾等先去籌措借糧,不過朝廷無信不立,既是借,必定要還。”
說罷他先站起身來,向永紹帝行一揖禮,揚長而去。
永紹帝死死抓住扶手上的龍頭,才沒有露出任何不快的神情來,末了,說道:“昨夜太子於朱衣坊遇刺,心情必然不好,著大理寺嚴查此事,一應嫌疑人等,寧枉勿縱。”
永紹當然已清楚昨晚發生的事,太子不想淩家牽扯在內,欲輕描淡寫大而化之,他就偏偏不叫他如意!
大理寺接旨後,永紹帝方覺扳回一城,傳令退朝。
午後,吏部右侍郎阮嶽又遞了牌子進宮,求見皇帝。
阮嶽才思敏捷,於官場上又如魚得水,自然極有手腕,豈是個坐以待斃的人?
自年前聽說淩妝受封之事後,這個年他過得甚是焦心,思前想後,倒是得了主意。
方才朝堂上一番對答,永紹帝看出此人完全站在與太子對立的位置,心下也頗為讚許,一路回到後宮,在元禧宮乾寧配殿單獨召見。
阮嶽跪在地上,連磕三個響頭:“求陛下庇佑。”
永紹帝眯起眼道:“隻是金殿之上直言了幾句,可不必擔心太子發落。”
“臣不敢。”阮嶽早就想好了措辭,卻裝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磕頭道,“臣有一事關乎太子聲譽,一直隱而不敢發,以至於憂懼難安,卻又思慮不該隱瞞陛下……”
永紹帝古井不波:“但講無妨。”
阮嶽作勢擦一把額頭的汗水,這才道:“臣……臣與太子良娣淩氏是近鄰,早先風聞淩氏閨德不佳,後有次到臣家串門,竟假借醉酒宿下,夜半踏月而來,想效那莞娘夜奔……”
莞娘是本朝名妓,某日踏青時與相國公子一見傾心,聽聞公子宿在寒山寺禪房,星夜前往,兩人釀出一段露水情緣。由於身份差異,曆經了磨難,最後莞娘的堅持傳入宮中,被懿宗皇帝知道,下了一道聖旨,方成全了他們。後頭這事就被編成了豔辭情曲,廣為傳唱。
永紹帝聞言吃了一驚,隨即微微笑起來,不論這阮嶽說的有幾分真假,東宮必容不得他。
阮嶽還在哭訴:“臣當即厲言拒絕,次日還托堂上老母去尋淩家夫人說明此事。”
永紹帝點點頭,“你待如何?”
“臣豈敢如何!”阮嶽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那婦人既成了東宮寵妃,怕不有日要陷害微臣,臣求皇上庇護。”
永紹帝歎了口氣,手上拿著個西洋鼻煙壺,深深吸了一口,卻不言語。
阮嶽膝行近前,欲待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