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才人辭別嵇儀嬪回帳篷休息,這裏每個人都累壞了。
但嵇儀嬪卻被因某人靜靜追隨的目光停住了步子。
圖利烏斯和朱邪塞音門神一般站在帳篷口上,盯著前頭那身形苗條的女子,眼神益發溫柔起來。
嵇儀嬪一麵關切淩妝不願自去,站在不遠處詢問品笛等,一麵也留戀在情人融融的目光中,莫名感覺到他流露出來的眷戀。
“隻要這場瘟疫過去,回了宮,不論宮規要怎樣處置,我都要向殿下稟明此事。我不能叫她沒名沒份地跟了我,即使是死,我也一力扛下……”夜風中伶仃的身影讓他想一把摁在懷裏,圖利烏斯無法行動,唯有在心裏暗暗發誓。
星月之下,兩人眉目傳情,朱邪塞音微微覺出氣氛古怪,瞪了圖利烏斯一眼,又嫌惡地瞥了瞥嵇儀嬪。
帳篷裏許久沒有動靜,外間漸漸隻餘蟲鳴之聲。
品笛勸道:“太嬪娘娘也忙碌一天,快去歇著罷,這裏有婢子等看著,明日您自然就可以見到娘娘了。”
嵇儀嬪不好再留,看了看圖利烏斯,心裏默念一句:“保重。”點頭走回自己的帳篷。
不遠處村落中稀疏的雞啼過後,東方露出曙光。
淩妝的眼珠子動了動,睫毛微顫,緩緩張開眼來。
麵頰上一暖,一隻掌心帶著粗糲的手撫了上來,“你醒了?”
淩妝側目。
容汐玦衣裳整齊地坐在榻上,麵色柔和,聲音也軟得像春風,“口渴了麼?來,正好把藥喝了。”
隨即,變戲法一般,他另一隻手上多了一碗藥,擱在床頭木櫃上,替她墊高了頭,端起碗用湯匙勻了勻,就欲喂她。
“營中軍務繁忙,我已經無礙了,讓宮娥來罷。”
容汐玦氣色尚好,淩妝看不出他歇息過沒有,正想問一問,他已舀了藥湯送到她唇邊,“不苦,現在正溫著,快喝了。”
淩妝骨碌碌盯著他。
生得好的人怎樣都是好的,他一身雪亮的戎裝,耀眼如驕陽,即使經曆著這樣混亂的事,也絕不失一絲一毫的氣勢。
想起這場瘟疫,縈繞在心頭一日的疑竇就不吐不快,淩妝就著他的手喝下大半碗藥,喘了口氣道:“殿下可知這疫症從何而起?”
容汐玦早就想過這個問題,卻並沒有多餘的心思,方道:“先前醫官說是春瘟,卻都是語焉不詳。想必是將士們水土不服,容易感染癘氣。”
“並非尋常春瘟。”淩妝欲慢慢轉身,容汐玦眼前頓時浮現血色,他自然絕不怕血,但此時想起昨夜見到她流血,竟心有餘悸,擱下藥碗極其小心地扶著她半躺好,才坐在邊上執起她的手。
淩妝本擅觀氣,此時望見他的神色,委實吃了一驚。
淡然的微笑下,壓抑的是失而複得的狂喜,幽深的眸子如浸在水裏的寶石,一望可知方才一瞬間曾淚意澎湃。
她訝然地望著他,一時忘了要說什麼。
容汐玦輕輕撫摸著她的臉,掌心的薄繭摩梭在滑嫩的肌膚上,那股柔凝順著手心的觸感如春雨,絲絲縷縷潤進了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