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內高闊不見金柱,後簷兩柱間巧妙設金漆五扇屏風,九龍楠木胎金漆雕雲龍紋寶座上端坐著她那位姿容至美、騎射無雙的夫君。
匾額兩邊的對聯落入淩妝的眼中,她在心底著意念了一念:“克寬克仁,皇建其有極。惟精惟一,道積於厥躬。”
好像皆出自尚書,可這中正仁和之心,掌握最高權力的人卻很容易拋棄。
三省六部高官白日裏散朝後一般都在前衙裏辦事,早羅列於大殿,見了皇後紛紛行禮。
按理乾寧宮正殿雕雲盤龍的台階隻能皇帝一人通過,皇後也無此資格,而且皇後的座次也隻能在台枰上座東向西側另設。
但鳳和帝本不拘泥於繁文縟節,對淩皇後更是毫不講究帝王威嚴,眾臣也都習慣了,眼睜睜看著皇帝伸手接了皇後在九龍座上坐下,上官攸已想搶著說話。
容汐玦淡淡睨了他一眼,把上官攸湧到喉頭的話硬生生逼了回去。
朝堂上即便有大事發生,容汐玦尋常也是在下朝回後宮才與她說起,如此直接召喚到前殿還是頭一次,淩妝心下也有些驚訝,溫聲問道:“不知陛下召臣妾來,所為何事?”
容汐玦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麵含春風,道:“韓國公審問劉義的義子頗有所獲,確實與廢淳禧太子幹聯甚大,東極一帶列島還有江湖高人坐鎮,朕決定禦駕親征,平定東海。”
淩妝嚇了一跳,這個決定對她來說太過突然。
自她進宮之後,最長的一次分離也不過花神節後那半個月,然而要到東海尋覓前廢太子餘黨,沒有一年半載,怕是回不來的。
東極隻是時人對東海上所知最遠的一帶島嶼的統稱,究竟“極”到何處,是什麼情形,其實誰也說不清。淩妝未免心頭難受,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容汐玦知她不舍,這種乘風破浪殺敵探險的事,他原也不怕帶上她,可如今兩人膝下無子,他與兄弟叔伯們俱不親近,還有個不死心的太上皇困在上林,不以皇後監國,並不能放心遠行。
“朕決意以皇後監國,眾卿等侍奉皇後應當如侍奉朕。”容汐玦俯視下方臣子,“快則三月,遲則半年,朕定然平逆返京。”
大部分西軍出來的舊臣聽了他斬釘截鐵的豪言已不再反對。以往也有過類似的情形,之所以謂之為戰神,就是這位少年總是能辦到大家都以為不可能辦到的事。
到了戰場上,他就像一陣威力巨大的天風,能卷走一切。
沘陽王麵帶隱憂,還待再諫,容汐玦已抬手止住,道:“眾卿不必再說。”
龍困於淵,必思高飛,淩妝突然發現這四方宮牆鎖不住將要入岫的神龍,若強留下他,畢竟無趣,而且瞧他的神色,去意已決,十之捌九是留不住的。她向來豁達樂觀,轉念一想,已不糾結,他說三個月到半年,就好好替他打理朝政等他回來便是。
大殷一直有少民遺風,皇後監國倒也不是頭一次,大臣們都不會反對,唯唐國公張紹年道:“陛下,皇後監國自是不錯,按祖宗成法,陛下離京,必定還需輔政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