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立的粉垣青瓦圈著數楹新舍,院中亭榭精美,花木繁盛,有竹塢清泉環繞,窄處僅尺許,寬處也不過三尺左右,卻是清冽可人。

淩妝從抱廈的巨大漏窗望出去,但見入門的遊廊來了人,很快已出現在石子鋪就的甬道上。

這所小院不過小小兩三房舍,嚴連氏卻親自指派了四個丫頭,兩個婆子前來服侍,淩妝受不得她們攪擾,借口靜坐或經行,不得近前,將人都趕出了院子,故而服侍的人大多隻能輪班守在院門之外等待召喚。

可直覺告訴她,身邊始終有陌生的目光纏繞,為了證實,淩妝曾把自己密閉在暗室裏,不過片刻,即有飛來大石擊開緊閉的門。

嚴家不過是爆發的鄉紳,最多沾個皇親的頭銜,發跡的時間相對也短,不太可能蓄養江湖高手在家。淩妝總算明白,放自己離開,不過是容宸寧耍的又一個花招。

那麼,這一招的目的何在?

她心底很是期待,但某些事,光憑臆測沒有任何用處,難道自己不該避著,而是主動出現在人前?

處於這消息相對閉塞的鎮上,淩妝忽然覺得,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話,成為經典是有道理的。

小徑中來的是嚴家的小媳婦兒,淩妝從前呼做岩舅母的婦人,府中統稱六奶奶。

快到屋門前,這位岩六奶奶方掩去了一副古怪的神色,換上一個大大的笑臉,提著氣兒喚道:“姑娘,婆婆想過來說一會子話,未知姑娘可得便?”

雖然她們認得淩妝,但一來淩妝也不肯由她們再呼娘娘,二來她們也怕驚動下人,故此以當年的稱謂呼之。

如此一來,淩妝倒不好給長輩難堪,隻得緩緩出來,斂衽還過岩六奶奶的禮,道:“姑祖母要說話,差個丫頭叫我去就是,沒得勞動舅母跑一趟。”

“哪裏哪裏,能跟姑娘多說一句話,多處一會子,都是咱們的福氣……”

這種話淩妝是不愛聽的,不過扯了扯嘴角,算是應承過,隻說:“不知姑祖母動身了不曾?”

岩六奶奶忙欠身回:“不得姑娘的首肯,婆母也是不便輕易打攪的,還在等著我的回話呢。”

“那就走吧,不需回了。”淩妝淡淡說了一句,也不客氣,當先往外。

岩六奶奶顯然有點意外。

這位姑奶奶來之後被婆婆又哭又拜地強留住,輕易是不愛拋頭露麵的,怎麼今兒竟轉了性子?

其實淩妝既感知容宸寧派人盯著自己,哪裏用得著再藏頭露麵。她生性敏銳,便是這岩六奶奶微微的前倨後恭,也都體味在心。這兩日她們少來打攪,怕不是在等京裏的消息?如今來請,隻怕是得了。

正好她也想打聽金陵方麵的動靜,某些別有用心的應酬,很有必要去。

嚴家在潛龍鎮上的新居占地頗大,是以前臨安府中的大老爺在此置辦的鄉居。

雖說是鄉居,但格局清幽,屋舍眾多,嚴家六個兒子也沒有分家,女兒俱已外嫁,孫輩中亦有好幾個成年的,故此主子不少。

淩妝一路走去,想起當年嚴家土屋草房的情形,不無感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