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嵩:“楊金水在半月後就會押到京師了。請他務必在這半個月內打好幾仗,穩住東南大局。”
嚴世蕃:“這樣的話不寫他也會做。”
“聽了!”嚴嵩喝斷了他,“打好了這幾仗就休整。倭寇不能不剿,不能全剿,這才是要緊的話!”
嚴世蕃終於有些明白了,向父親望去。
嚴嵩:“朝廷不可一日無東南,東南不可一日無胡宗憲。倭寇在,胡宗憲就在,胡宗憲在,就誰也扳不倒我們。明白了嗎?”
浙江台州。
岸上炮台上一團團炮火轟向海裏倭寇的戰船!
海裏倭寇戰船上一團團炮火轟向岸上的炮台!
離炮台右側約一裏處是一大片海灘,無數的倭船上放下了無數的小船,滿載著倭寇揮刀齊吼劃向海灘。
接近海灘時小船上的倭寇紛紛跳下淺水呐喊著向海灘衝來。
海灘背負群山處,戚繼光坐在馬上,他的馬隊步隊靜靜地列在那裏,人沒有聲音,馬也沒有聲音,隻是望著越衝越近的倭寇。
四百米,三百米,二百米!倭寇猙獰的麵孔都清晰可見了。
戚繼光抽出了劍:“出陣!”
藤牌手,長槍手,短刀手九人一組,無數個“鴛鴦陣”邁著沉沉的步伐向前推去。
從高處俯瞰下去,黑壓壓的倭寇像一排排潮水衝擊著戚家軍城牆般的“鴛鴦陣”列!
海灘背負群山處,戚繼光的馬隊仍然屹立如山。
果然,半圓形海灘兩端盡頭大山遮蔽的海麵上突然冒出了大片的倭寇小船,無數的倭寇從小船上躍下淺水,狂吼著從海灘兩側向戚家軍的“鴛鴦陣”包抄過來!
戚繼光:“一營左側,二營右側,出擊!”
屹立如山的馬隊驟然發動。
左側的馬隊最前列揮刀狂奔的竟是齊大柱!無數的騎兵在他的身後呈三角佇立迎向左側登岸的倭寇。
右側的馬隊是胡震領隊,騎兵也呈三角隊列跟著他迎向右側登岸的倭寇。
馬隊衝進了蟻群般的倭陣。
隻有幾十騎親兵這時尚列在戚繼光的身側,戚繼光的目光在高處控製著殺聲震天的戰陣。
他的左側,卻有一個隊官舉著一隻單筒千裏鏡一直朝向台州炮台,關注炮台上的戰火。
單筒千裏鏡裏的畫麵讓那個隊官僵住了:
炮台向倭船發射的炮火漸漸疏了。
倭船向炮台發射的炮火也漸漸疏了。
炮台下山坡岩石上無數的倭寇像蟻群蜂擁爬向炮台,無數的火銃,羽箭,投槍射向炮台!
炮台上大明的將士也在向紛紛爬上的倭群放銃射箭。但倭寇越聚越多,離炮台也越攻越近。
真正讓那個隊官震驚的是,這時胡部堂竟然站在炮台前沿那杆大旗下!
“將軍!”那隊官的聲音都發顫了,“快看!”慌忙將千裏鏡遞給戚繼光。
戚繼光接過千裏鏡瞄望向炮台渾身立刻劇震了一下,放下千裏鏡,目光飛快地掃射了一遍正在鏖戰的戰場。很快,他看到了海灘左側離炮台最近的是齊大柱那營馬隊。
戚繼光立刻對身邊兩個將官命令道:“到一營陣裏,命齊大柱帶馬隊上炮台救胡部堂!”
“是!”兩個將官抽出了劍,策馬向左側戰陣飛馳而去。
台州主炮台城堞。一抱粗的木柱旗杆上那麵大旗雖被炮火燎去了三分之一,但那個鬥大的“胡”字依然清晰地在海風中獵獵飄揚!
親兵們,還有無數的將士分成幾層,緊緊地圍護在胡宗憲的兩側和身後。
胡宗憲仍然披著那件裏紅外黑的大氅,腰上也沒有了劍,目光也不看四處鏖戰的人群,隻是望著海天相接的遠處。
炮聲,吼殺聲,兵刃撞擊聲仿佛都離他很遠,他的耳邊隻有一個聲音在響著,就是嚴世蕃書信裏的那個聲音:“愚弟為小人所繞,而不識仁兄公忠體國之苦心,致使浙事一誤再誤,國事一誤再誤,雖以身抵罪亦難贖萬一。夜間侍讀於老父膝下,命餘讀韓荊州《祭十二郎文》,念至‘吾自今年來,蒼蒼者或化而為白矣。動搖者或脫而落矣。毛血日益衰,誌氣日益微。幾何不從汝而死也。’句,老父淚潸潸然下,弟淚亦潸潸然下……”
已經有幾柱炮火在胡宗憲身邊不遠處騰起了衝天的火光,胡宗憲緊麵著炮台城堞依然一動不動,腳下的山岩上倭群像螞蟻般離他越來越近。
“保護部堂!”一個將官大聲吼著。
好些將士已經跳下了炮台城堞的山岩,有些舉刀挺槍拚向最前麵的倭寇,有些舉起了盾牌,去擋那些向炮台,向胡宗憲射去的銃火羽箭和投槍。
胡宗憲的目光依然望著遠處的海麵,嚴世蕃那個聲音依然在他耳邊響著:“老父痛切陳言,‘朝廷不可一日無東南,東南不可一日無胡宗憲!’倭患東南,朝廷賦稅重地不保,則國庫日空,朝局危殆。伏望仁兄務必十日內逐倭寇於浙境,保東南之門戶。東南得保,再徐圖進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