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把陳洪憋住了,好是羞惱又奈何他不得,負氣將公文紙袋向黃錦膝上一扔:“那就不看。我不看,誰也不看。你帶他們去玉熙宮,當麵呈給皇上。裏麵要是有褻瀆聖上的話,你擔罪。”

“擔不擔罪也是皇上說了算。”黃錦拿起膝上的急遞慢慢站起了,“還有一件事咱家順便告訴陳公公和二位公公,這十幾天司禮監益發沒有規矩了。我們幾個還沒發話,有些奴才就在外麵折騰楊金水了。那個叫小五子的居然還頂我的嘴,我已經把他發到上駟監去了。”

陳洪立刻站起了,望向黃錦。

石公公和另一個秉筆太監也都緊張地望向二人。

陳洪望了黃錦好一陣子,突然轉了笑臉:“該。這些奴才也是該整治整治了。”

“有陳公公這句話就好。”黃錦也露出一絲笑容,接著轉對跪在地上的兩個錦衣衛吩咐道,“跟著我去玉熙宮,皇上要問話。”

“是。”兩個錦衣衛磕了個頭,站起來,跟著黃錦走了出去。

望著黃錦離去的背影,陳洪再也憋不住胸口那口惡氣,吼道:“楊金水呢!怎麼還不押進來!”

楊金水早被抬在值房內院樹陰下候訊,聽陳洪這一聲吼,竹簾掀開,兩個提刑司行刑太監抬著他進來了,已經換上幹淨衣服,手上也已經沒有再戴銬子,連同椅子放在了屋子中間。

兩個行刑太監放下椅子便退到了值房門口,站在當值太監那頭的身邊。

陳洪的目光立刻像兩把刀子向楊金水刺去。

另外兩個秉筆太監向他望去。

兩個太醫也向他望去。

楊金水仍然抬著頭兩眼癡癡地望著上方。

“都到宮裏了還裝什麼裝?看著我!”陳洪厲聲喝道。

楊金水還是那個樣子,兩眼望上,一點反應都沒有。

“你們進來,把他的頭按下,讓他看著陳公公!”那石公公望向站在門口的兩個提刑司行刑太監。

兩個行刑太監又走進來了,一個站在椅子後麵捏緊了楊金水的雙臂,一個站在他的身側一隻手托著他的下頜一隻手壓在他的腦後,把他的頭按下來朝著陳洪。

陳洪死死地盯著楊金水的兩眼,楊金水頭按下了兩隻眼仍然望著上方。

陳洪動了氣:“宮裏的刑法你也知道,是不是要嚐嚐味道才肯不裝了!”

楊金水依然那個樣子。

“動刑!”陳洪大喝了一聲。

那石公公原就怕陳洪在這裏給楊金水動刑,這時隔著一把椅子把身子靠了過去,伸過頭來,低聲說道:“萬歲爺還沒問話呢,現在動刑隻怕不妥。”

陳洪咽了口唾沫,望向了兩個太醫:“你們給他瞧瞧,是真是假可不許護著他!”

兩個太醫立刻站起了,一邊一個走到楊金水的椅子邊,搭上他兩手的脈。

離開玉熙宮也才三刻時辰左右,帶著兩個錦衣衛折回來,黃錦便知道又有了新的情形,大殿的門緊閉著,兩個當值太監一左一右守在那裏。

“你們先在階下候著。”黃錦囑咐兩個錦衣衛,自己登上了大殿的石階。

兩個當值太監默然向他行禮。

黃錦壓低了聲音:“誰來了?”

一個當值太監用手半捂著嘴,湊到黃錦耳邊低聲稟道:“回幹爹,徐閣老來了。”

黃錦:“知道什麼事嗎?”

那個當值太監:“拿著一份六百裏急遞,好像是浙江送來的捷報。”

黃錦臉上立刻露出了複雜的神情,轉過頭望向天空,自言自語道:“胡宗憲又打勝仗了……”

一個當值太監已經用自己的袖子將原就潔淨的大殿門坐墩飛快地擦了,對黃錦:“萬歲爺傳了旨誰也不讓進去,幹爹先在這兒坐坐吧。”

黃錦便在殿門的坐墩上坐下了。

擺在禦案上的那份八百裏急遞果然是胡宗憲督戚家軍台州第八次大勝的捷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