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芳這一次主動接言了:“兵部可以分出去五十萬兩,俞大猷、戚繼光那邊兵部給他們發文,今年先不要主動出擊了,守住了幾個要塞,先防住倭寇。”
徐階:“準擬。肅卿,欠官員的欠俸這次能不能少補發些?”
高拱:“還有什麼能不能。在京各部堂官,外省巡撫、布政使、按察使一級的官員今年都先不領俸祿。四品以下的京官補發一半,四品以下的地方官全部補齊,要不然他們就會放開手去貪。”
徐階:“這樣能分出多少銀子?”
高拱:“也該有四五十萬兩吧。”
“那就還差五六十萬。”徐階望向了趙貞吉,“這可牽涉到受災地方的百姓和苛政賦稅地方的百姓了。戶部有辦法嗎?”
趙貞吉:“我想辦法。先從這塊分出六十萬兩吧。”
徐階:“那就趕快重新擬票!”
玉熙宮大殿上,兩張紫檀大案又一左一右擺好了。
左邊還是站著司禮監,卻已經沒有了呂芳,陳洪身上的袍服也換了,是呂芳原來穿的那一級品服。緊挨著他的竟依然是黃錦,沒有受牽連,身上的袍服反而換上了首席秉筆太監的品服。再就是原來兩個秉筆太監,還增加了一個,是個生麵孔。
右邊還是站著內閣,第一個當然是徐階,身邊有一個繡墩,他卻沒坐。挨著下來依次是李春芳、高拱。再下來便是列席的趙貞吉和徐璠。
“徐閣老。”陳洪首次掌印,對徐階十分尊禮,欠著腰說道,“把內閣的票擬分部報上來吧。”
“好。”徐階先望向了李春芳,“李閣老,兵部先報吧。”
李春芳:“是。”答著拿起了自己麵前案上的票擬。
隔壁的精舍裏,嘉靖又坐在了蒲團上,那隻銅磬又擺在了他的身邊。閉著眼,聽到這裏豎起了耳朵。
外麵傳來了李春芳的聲音:“兵部昨天一日一晚又重新細算了一遍,原來所算的銀子眼下用不了那麼多,可以減出五十萬兩,供工部修萬壽宮與永壽宮用。”
嘉靖睜開了眼,左手慢慢伸到銅磬中拿起了那根磬杵,卻停在那裏。
大殿裏,陳洪立刻向末位那個新來的秉筆太監示了個眼色,那太監急忙走到對麵拿起了李春芳遞過的票擬送到陳洪麵前。
陳洪拿起了那支紅筆,用眼睛聽著那一聲磬杵落下。
所有的人都在等著那一記銅磬聲。
精舍那邊銅磬聲終於響了,陳洪運筆如飛,很快便在兵部那張票擬上批了紅。
徐階:“吏部!高大人報吏部的票擬吧。”
高拱:“兩京的各部堂官都願意暫不領欠俸,許多家境尚好的官員也可以暫不領欠俸,因此吏部也能減出四十萬兩,以解君父之憂,撥工部修宮觀用。”
末位太監立刻走過來了,拿起那份票擬送給了陳洪。
這一次精舍那邊的銅磬很快響了,而且特別脆響,傳出了看不見卻聽得出的嘉靖此時心中的欣慰!
陳洪飛快地批了紅。
“該戶部了。”徐階望向趙貞吉,“趙貞吉,戶部的錢牽涉到百姓,你想好了辦法沒有?”
趙貞吉立刻答道:“已經想好了。今年受災的省份和征稅過重的省府必須安撫,該撥的錢一文不少都要撥足。”
陳洪立刻望向了他。
所有的目光都望向了他。
蒲團上嘉靖的眼中犀出了一線光,那根磬杵慢慢放到了膝上。
趙貞吉朗朗的聲音清晰地傳來:“曆來天之道是損有餘補不足。我大明兩京一十三省,也有富庶的省份。戶部已經跟南直隸、浙江還有湖廣行文,叫他們從各自的藩庫裏拿出一些餘款,或從各自的官倉裏撥出一些餘糧,接濟受災和征稅過重的省份。這樣,戶部也可撥出六十萬兩款項給工部。”
嘉靖的眼睛慢慢睜開了,一片祥和,卻沒有立刻去拿那根磬杵,而是更加專注地等聽趙貞吉那清朗悅耳的聲音。
接下來是徐階的聲音:“戶部這樣安排甚是妥當。隻是南直隸、浙江和湖廣有無異議?”
接下來才是趙貞吉那好聽的聲音:“回閣老,一個月前屬下就已經跟這幾個省份公文商量了。昨天他們的回文都來了,都願意撥款撥糧接濟,還都說了,上解君父之憂,下蘇災民之困,義不容辭。”
嘉靖立刻拿起了那根磬杵在銅磬上連敲了三下!
陳洪批這張紅時便掩飾不住格外的激動,立刻在心裏告誡自己,要穩住,於是放慢了筆法,工工整整地換用楷書在這張票擬上慢慢批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