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巴赫說:是音樂,讓我永生
音樂漫話
作者:俞星
爸爸說,曾祖父是一個磨坊主、麵包師。他在磨麵時用琉特琴消磨時光,是第一個把音樂帶到我們巴赫家族的鼻祖。從他開始,我們家出了兩百多位音樂家。
埃森納赫時期
我的爸爸是提琴演奏家約翰·安布羅西斯(Johann Ambrosius),年輕時曾在埃爾福特(Erfurt)任鎮議會會員。婚後來到了埃森納赫小鎮,成為當地著名的管風琴演奏家。我和哥哥們就出生在這裏。
我很小的時候就開始跟父親學小提琴和中提琴。我的叔叔、著名的管風琴家約翰·克裏斯托弗(Johanne Christoph)很喜歡我,常誇我有天分。叔叔在教堂裏彈管風琴的時候,我就在旁邊聽,那時而雄壯、時而婉轉的琴聲是我童年最好的朋友。
八歲,我開始入校學習。夏天早上六點,其他季節早上七點就要起床上課。在學校,我最喜愛的活動是到聖喬治教堂唱聖詩。指揮總是誇我耳朵好,音準,而且音色漂亮。我唱著讚美上帝的聖詠,心裏充滿著感動。
奧爾德魯夫時期
九歲、十歲是我人生中最悲慘的兩年,我接連失去了媽媽和爸爸,一下子成為了孤兒。我隻好去投奔我的大哥,他是教堂管風琴師,已經結婚了,住在奧爾德魯夫(Ohrdruf)。年長我十四歲的大哥是一個很嚴肅的人,為了繼承家族的音樂傳統,他親自教我學習翼琴——我們時代的鍵盤樂器。但我不太喜歡翼琴硬邦邦的聲音和狹小的鍵盤音域,這對我來說太容易操作了,根本不需要練習。我知道哥哥自己抄了很多帕切貝爾、布魯恩斯(Bruhns)、伯姆(Bohm)的管風琴樂譜,管風琴才是我一心向往的樂器。但哥哥對我的教育有自己的想法,他說,在我這個年齡,應該在翼琴上打好鍵盤學習的基礎,管風琴等我成年後再學不遲。誰知道他是真這麼認為呢,還是對我這個天分出眾的小弟弟心存戒心。我不管,反正,誰也別想阻擋我對音樂的愛!於是,我在白天暗暗摸清了這些珍貴的樂譜在藏書室的位置,等夜深人靜、全家都熟睡的時候,我從臥室裏溜出來,小心翼翼地從鐵絲網保護下的抽屜裏偷出樂譜,並在月光下抄寫。六個月,我抄了他幾乎所有的最佳樂譜。我滿懷喜悅,為自己的聰明、勇氣和堅持而驕傲。隻是,眼睛落下了病根,讓我一生都為眼疾所困,最後雙目失明。有了這些樂譜,我總是偷偷摸摸地練習,有一次,不小心被哥哥察覺了,惱羞成怒的他狠心地沒收了我的全部心血。這傷透了我的心,很久都不能原諒他。
從小,我就相信隻要努力學習就能有所成就。第一年我在第三班,第二年就成為班上的第一名。第三年我以第五名的成績考入第二班,第四年成為班級第一,第五年我考入第一班。對拉丁語、希臘神學以及自然科學的掌握,為我在日後的音樂創作中帶來很多靈感和思路。在音樂方麵,我依然是教堂指揮的寵兒、唱詩班的主唱。每周五小時的音樂學習是我最快樂的時光。
呂內堡時期
十五歲,哥哥日益龐大的家庭使空間變得擁擠,不再適合我寄居,我也到了該獨立的年紀了。於是,我請學校裏最喜愛我的唱詩班指揮老師給我寫了一封推薦信,在呂內堡(Luneburg)的聖米歇爾教堂的唱詩班謀得一職。不久,我變聲了,沙啞的喉嚨不能再唱優美的聖詩了,還好我的一手好琴讓我成為合唱排練的伴奏。到了節慶日,我也能拉著提琴到街上參加樂隊表演。反正,我依然留在了教堂。當時最著名的演奏家、作曲家伯姆在鄰近的聖約翰教堂司琴,我抽出大量時間接近他,向他學了很多管風琴的演奏和作曲知識,圓了小時候寄居在哥哥家時差點夭折的夢想。
阿恩施塔特時期
十八歲,我在魏瑪得到了第一份宮廷樂師的職位。在一次走訪阿恩施塔特(Arnstadt)時,我在聖博尼費斯(St. Boniface)教堂新建的管風琴上試奏了一曲。教堂的主持和會眾聽了以後,居然盛情邀請我擔任教堂的管風琴師和唱詩班指揮。原來擔任此職的管風琴師被請到了一些掛名閑職上繼續領全額工資,當地居民還為支付我更高的工資而集資。而我的職責是每周三次的司琴——一次在周日禮拜,兩次在平日。這個輕鬆而高薪的工作給我帶來了意外的成就感,我利用時間上的自由進一步提高我在音樂上的造詣。
然而一年後,教會的理事會卻對我意見重重。他們說,我的表現與受聘時大家的印象和期待相去甚遠。以下是幾條他們對我的指責:第一,我很少為唱詩班排練;第二,在為禮拜會眾司琴時,會眾們得不到管風琴應有的引領,而是被我的演奏所擾亂;第三,我擅自把一位“陌生的女郎”,(其實是我的表妹,一位出色的女高音瑪利亞·芭芭拉)安插進唱詩班;第四,也是最不能讓他們接受的,是有一次請了四個星期的假,卻離職四個月。當我向他們解釋說,這次出行是到兩百公裏之外的呂貝克去聽偉大的布克斯特胡德的演奏,誰知道風餐露宿地到了目的地,才得知他在當地教堂要開連續兩個月的晚間音樂會。千裏迢迢地到了那裏,當然要聽個痛快,再說我也通過聆聽學習到很多作曲和演奏技法,應該說是不虛此行的。但理事會很難接受我的辯解,勒令我辭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