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的病有什麼蹊蹺?”
“葉嬤嬤,你帶著熙哥兒去東暖閣玩吧,才吃了飯,別讓他就睡,讓鶯歌找幾個小丫頭陪他玩一會兒消消食,睡前吩咐珍歌給他講讀兩則左氏傳。”葉嬤嬤答應著便抱起了熙哥兒,熙哥兒嘟著嘴,趴在葉嬤嬤身上,把眼偷偷望著我這邊,轉過簾子,他小小的臉消失在了黑暗裏。“去三小姐房中把王奶娘叫來,外間留下九歌聽吩咐,其餘人都散了吧。”丫頭媳婦們答應著就都散了。
那九歌,鵝蛋臉麵,秀眉漆目,生得俏麗動人,我留神看她行事,也比眾丫頭更為細致。她待眾人都退下後,上前來斟了兩杯普洱,告退後輕輕掩門出去,立在屋外聽著吩咐。
“為何要把熙哥兒支開?太奶奶留下他不就是想告訴他這些事嗎?”
“我單單留他是為了讓他認清親疏,免得他整日跟著那些個嚼舌頭的,連心術也歪了。這要緊的事還是避著他好些,他小孩子家哪裏知道其中厲害,順嘴說給了旁人知道,那可就不好了。論理這孩子我也是將他和你們兄妹三個一樣調教的,總不見他有什麼長進,比起你們三個,他可真是……”末了太奶奶歎了口氣就不說了。
我和兩個哥哥自幼是由太奶奶撫養,太奶奶雖對重孫兒們百般疼愛,但在學問上卻一絲不放鬆。我的大哥王越聰穎過人,三歲時便識得三四千字,熟讀《三字經》,五歲進家學正式開蒙,旁的小孩還在念《幼學求源》,他已開始誦讀《論語》。二哥王頡開蒙雖比大哥晚了兩年,但也是勤學好練,深得黃老先生的看重。比起姑母家的那兩個公子強了不知多少倍。我自小便跟著兩位哥哥習字、誦讀,進家學之後,黃老先生對我這個小丫頭也是青眼有加。
看王熙如今的樣子,太奶奶對他的管教也未放鬆,不過聽太奶奶的話,他不是個讓人省心的。這也難怪,二伯父年過三十,隻得了這一個獨子,二嬸自然是格外嬌養他,他難免沾染些公子哥的壞習氣。
“熙哥兒還小,太奶奶慢慢調教就是了。再不然,還有二伯父、二嬸管著他呢,總不至於讓他走偏了路。縱是他不願在學問上用功,我們這樣人家的孩子,也未必就得要多有學問,隻要知書達理,有些胸襟見識,想要為官一任也不是難事。”
“你這話也不錯。現如今你既回來了,又是他正經姐姐,日後就多教導他些,免得他和那些外門外戶的學了一肚子的壞水。”我答應了“是”。隻聽得屋外九歌回道:“太夫人,王奶娘到了。”
“讓王奶娘進來。”
九歌為王奶娘開了門,又輕輕將門帶上,自去外間繼續守著了。王奶娘行了禮便垂手立在我身旁。太奶奶便道:“王奶娘,你坐吧。”
“奴婢不敢。”王奶娘仍是垂手立著。
“你是相府的老人了,又是歆姐兒的奶娘,我這兒也沒有外人,這會子叫你過來,正為著好好說會話,你這麼挺著腰杆杵在那啊,我這老太婆要和你說句話還得昂著脖子,你就自己站著不累,也不為我這老骨頭想想嗎?”
一句話說得我和王奶娘都笑了,王奶娘方告了罪坐在我的下首。“歆姐兒離家雖早,可終究不脫咱們世家小姐的氣派,行事做派也很是得體,她老子娘在福州少得空閑管她,你可是功不可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