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房間,一片昏暗。
天鵝絨質地的窗簾厚重得透不進一絲光線,無法判斷現在是白天亦或是黑夜。
房間內的世界,仿佛是被施了魔咒而凍住了生機——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時間流逝。
直到門外傳來漸近的腳步聲。
雖然也不是很大的聲音,似乎是軟軟的鞋底在木質地板上“簌簌”地摩擦著。神經不夠纖細的人,甚至會因為聲音太過若隱若現而判斷為自己的幻聽。畢竟在這個傳聞中頗為詭異的地方,感官方麵變得過度敏感以至於出現幻覺,也是正常的。
但是“簌簌”的聲音漸近漸清晰,然後在門外戛然而止。
片刻之後,又是一個很小的聲音,“哢-嗒-”。
一雙纖細蒼白的手輕輕地握住刻著古老繁複花紋的銅質門把手,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地扭開,似乎是害怕會驚醒什麼。
可畢竟還是驚醒了。
厚重的原木房門沉沉地歎息了一聲,無奈地撕開黑暗,日光如鋒利的白劍一般,利落地劃破原本會永恒沉寂下去的空氣。
這個被封閉了多年的空間,重見天日。
釋放它的,是好幾年前囚禁它的人。
透過走廊射進來的微光,可以辨別出站在門口的是個年輕的女子,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色長裙,原本該襯得她出水芙蓉般的清純可人,可偏偏一頭色澤比這空間裏的黒暗更加濃鬱的長發不加打理地隨意披散在身上——純粹無暇的黑,漫不經心地覆蓋著純粹無暇的白;雖是漫不經心,偏又是以張牙舞爪的姿態。那些如瀑布一般垂順而下的黑色長發,吸收了從門縫泄露進來的屈指可數的光線,反射出幽幽的冷光,讓這個看著原有些弱不勝衣的女子,渾身散發出冰冷的氣息,不像人間的姑娘,倒更像是個暗夜裏的精靈,或者,女妖?
她閉著眼睛,一步一步地深入到因為被突然侵入而氣流翻滾的黑暗之中。
之所以閉著眼睛,是因為不敢看,這裏的一切,是原本想要狠狠拋開的過去,是她用盡了一切辦法也無法解開的毒。
可是雖然閉著眼睛,卻還是準確地走到了落地窗前,是因為即使不敢看,這裏的一切,苔蘚一般,疤痕一般,依然綿密地依附於身體的每一個細胞,依附於思維裏的每一個角落。那些無法拋卻的記憶,同時擁有著鮮活的生命力和致命的蠱惑力,引導著她的身體如同牽線木偶般,一步一步向前移動。
十步,十五步,三十步……五十三步。
停止。
正是落地窗前。
她伸出左手,指尖離窗簾不過幾厘米,卻懸在空中遲遲沒有動作。她的眼睛仍舊緊閉著,隻是那原本安靜卷翹著的睫毛,此時卻像是即將破蛹的羽翼,不安地抖動著。
期待,恐懼,渴望,逃避,執念……這些複雜而尖銳的情緒,糾纏著、互相侵蝕著,誰也戰勝不了誰,誰也吞噬不了誰,最終融合成為成分複雜的勇氣,而心裏一直住著的邪惡力量,此刻也更為強大了,在胸口膨脹喧囂著,似乎企圖頃刻間破體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