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先是愣了一下,剛剛聽到東夷的時候整個人身體都有些控製不住的抖動,東夷現在的強大,哪怕他是一個不關注琉璃天下大事的人多少都會知道的事情,巫朝被滅,這也算是一個轟動的大事,他不想聽到,但是街坊鄰裏,百姓口耳相傳多少都會了解一點,那個國的使臣都已經來了,是不是對天荒有什麼不好的企圖,難道說,白紫宸一行人就是嗎?
說他不擔心是假的,不過,現在天下大事都是由文青來主持,他想了想,他隻是一介平民,什麼都不懂,更加管不了,他能做的就是好好的愛護自己的徒弟,這半年他已經受了太多的委屈,現在,是時候該好好補償他了。
“天下的事情我不懂,師傅老了,連出個主意可能都幫不上你的忙,”老先生一邊說,一邊有些無奈的笑,皺紋橫生,他已經老了。一下子回想起當初文青跟其他的小孩子一起來到梨園的日子,那個時候,他也還年輕著,總是能帶著這些小孩子風裏來雨裏去,但是現在不行了,上了年紀,連基本的是非曲直都有些看不清,導致差一點連自己的徒弟都見不到,如果說,真的因為這件事情跟文青有了誤解,可能他到死都不會原諒自己。
“師傅,我就是想你了,其實接你進宮,徒弟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你說?為師能夠做到的一定會幫你完成。”
“等我死後,希望師傅不要把我從梨園的族譜子裏抹掉,我知道我現在的身份可能已經很難再入梨園族譜,但是我還是師傅的徒弟,我身不由己,不希望師傅清理門戶。”
文青眼淚汪汪的望著他的師傅,梨園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倘若是無家可歸的孤兒如果說從小便在梨園裏待著,那麼死後是可以進入到梨園的族譜的,文青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回到梨園,但是,哪怕是個衣冠塚都可以,他想要的就是能夠在這個世間留下一個名字,他擔心自己死後不會被世人接受。
禍國殃民的戲子,男寵,無論是哪個身份都是被天下人憎惡的!
老先生聽到這番話,當時就老淚縱橫,他能說些什麼,像之前一樣拍著他的腦袋說,“混小子,不許亂說話,說什麼死死的,你不是活的好好的嗎……”那是之前,他可以那麼教訓文青,但是現在不行了,文青的身份是天荒的王,日後的事情誰能說的清,但是不管說不說的清,他既然已經成了天荒的王,往後的性命肯定是不能由自己做主。
老先生幾乎是含著淚答應的,點了點頭,他該開心的,他該高興的,自己的徒弟做到了這個地步,是好事,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師傅,我一會兒送你出宮,你離開王城,也離開梨園,走的遠遠的,這樣,徒弟就再也沒有什麼牽掛了。”
文青說的時候,眼睛裏泛著淚光,也許,這一次見麵真的就是最後一麵了!
“好,師傅答應你,無論天荒日後遭遇如何,師傅都會為你祈福,你永遠都是梨園的子弟,是我最得意的弟子!”
老先生一滴濁淚無聲的落在地上,砸開了這麼久的隔閡,他不能再讓自己的徒弟受委屈了,他這個當師傅的不能幫不上忙反而成他的累贅。
文青跪在地上,直直的磕了三個頭,在這個碩大的園子裏回蕩,他要報答師傅的恩情,也許,隻有下輩子才能還的清了。
客棧。
蕭陽靜養了還不到兩日,就嚷嚷著一定要出去,胳膊上的傷還有些沒有痊愈,但是他心中已經長草了,再見不到白紫宸,怕是他就會悶出病來。
離牧自從知道了蕭陽對白紫宸的感情之後,也聰明的知道有些話該問,有些話不該問,安安靜靜的閉嘴,倒是也省的挨罵。
“你去喊三皇子過來,我們下午該走了。”
離牧推門出去,這已經是蕭陽殿下說不清第幾次讓他去請三皇子了,也難為宿遷的那個皇子脾氣好,每次過來勸說一遍之後殿下就自個生悶氣,像是自己對自己慪氣,然後過一會兒之後又忘記,開始張羅什麼時候出發。
齊靈本來是在房間裏寫字,離牧推開門的聲音都沒有驚擾到他,當然,這個客棧一層都已經被他們包起來了,能進來的除了離牧就是漠北,都是自己人,根本無需設防。
這是離牧一次撞見齊靈認真寫字的樣子,看起來十分優雅,一筆一劃,後背挺的筆直,整個人歪著腦袋,離牧有些不忍心打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