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玥因為惦記著敏杭的傷,又想著桑珠昨晚說的話,心中千結百思,便一宿沒睡,早上起來洗了臉挽了發,就往敏杭住的屋子來。敏杭屋外的丫頭小子們正在掃地灑水,見她過來,紛紛請了禮,往裏頭請桑珠,桑珠聽見是琬玥來了,連忙出來接,笑著對琬玥道:“格格怎麼這樣早?”
琬玥的臉紅了紅,問道:“十阿哥還沒有醒嗎?”
桑珠道:“醒了醒了,丫頭正在幫他擦身呢。昨日挨了打,一身的傷,又是汗又是泥的,不擦幹淨了,也不好上藥。”說著把琬玥讓進屋子裏來。
二人在外間站了,又說幾句話,忽然聽見裏頭敏杭扯著嗓子罵人的聲音,正說話的桑珠唬了一跳,也顧不上琬玥,立刻就從外頭進來,問出什麼事了。
琬玥在外頭站著,擔心是不是他的傷又裂開,急得攥緊了手帕。
沒過多會兒,裏麵伺候的丫頭們一個兩個地都垂著腦袋出來,桑珠也走了出來,琬玥迎上去問:“他怎麼了?怎麼發這樣大的脾氣?”說著又看了一眼那幾個被罵得麵紅耳赤的丫頭,不甚明白卻又心急如焚。
桑珠朝裏頭看了一眼,小聲對琬玥道:“這個冤家主子,死要麵子活受罪,昨晚給他上藥許是疼糊塗了,才沒鬧得不可開交,今兒要讓丫頭給他擦洗,卻死活不肯了。您說,那有什麼可害臊的,從前沒被打的時候哪一回不是奴婢們伺候著洗的,今兒反倒發這麼大的火,還把自己悶在被子裏,真不知道是鬧的哪門子氣!這麼熱的天兒,傷口不上藥還捂著,這是誠心要潰爛了才罷休啊!”說著又急又惱,辭了琬玥往外走,“格格要不先在這兒坐會子,奴婢去請王爺,這要出了什麼事奴婢可擔待不起。”說著往外走。
琬玥動心思想了一想,拉住桑珠,勸她道:“姐姐先不要急,這事還是不要驚動王爺的好。他昨日才挨了打,今日王爺過來,就算是勸他,依他的脾氣也未必領這個情,何況王爺或許氣仍舊未消,過來了見他任性,免不得又是一頓罵,反而情況更嚴重。”
桑珠聽這話也覺有理,點點頭,又問琬玥:“那格格說該怎麼辦,阿哥不肯上藥,也不能由著他呀,好好的身子,怎麼好糟踐壞了!”
琬玥低頭想了一會兒,咬咬唇,對桑珠道:“不如讓我進去勸勸他吧,要再不聽,姐姐再去請王爺也不遲。”
桑珠聽了,原本焦急的臉色卻忽然轉了晴,嗤嗤笑兩聲,點頭說好。
琬玥便從外間打了簾進去,才拐進內屋來,便看見敏杭趴在床上,光著背,背上盡是觸目驚心的鞭痕。雖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始終掛記著他的傷,女孩子的矜持便也顧不得,輕步上去喊了一聲十阿哥。
敏杭聽見聲音回頭,一見是她,慫得立刻用棉被把自己牢牢裹了,隔著被子喊道:“你來幹什麼?!桑珠是幹什麼使的、怎麼把你也放進來了!快出去!出去出去!”
琬玥又好笑又無奈,上前來拉他的被子:“這麼熱的天,你要把自己悶死嗎?快出來……背上還有傷,你這樣任性固執,傷口是好不了的!”
可扯了半天,敏杭也不服輸,死死攥著被子,一口一個“出去”地趕琬玥走。
兩人拉扯了一會兒,琬玥也累了,坐到他床邊的矮凳上,故意激將道:“你從前在我麵前那樣趾高氣昂的,今日倒成了縮頭烏龜了,真是好笑。一個大男子漢,被自己阿瑪打了幾下就這樣鬧別扭,這事情傳出去了,你十阿哥還要不要混了?”
“你胡說八道什麼?!”敏杭果然上鉤,從棉被裏露出頭來,“什麼都不懂就不要胡說八道!”自己是因為誰才被打成這樣?!她反倒還在這裏唧唧歪歪地說風涼話!他瞪眼昂頭地看著她,氣得耳根子都紅了。
琬玥也不懼他,抬眼看著他,詢問道:“肯出來了?那就上藥吧?”說完走到盆架子旁,擰幹了帕子要過來給敏杭擦身。
敏杭見她如此理直氣壯地不害臊,被怔得一愣一愣的,結巴著道:“你、你一個沒出閣的姑娘家,怎麼好見了男人的身體臉都不紅一下的!你名節還要不要了?!”
琬玥哪裏是真不害臊,都羞得恨不得鑽地了,可若不這樣,他十阿哥怎麼肯就範。她隻當沒聽見他說的,走過來站到他麵前,故作鎮定地扯他的被子:“我是你們鄂親王府的質子,不出意外的話這輩子是沒什麼機會出閣了的,所以十阿哥不必替我擔心。”說完手上一使勁兒,趁敏杭發怔,奪過了他的被子,“不趴下嗎?”
敏杭望著她,鼓囊道:“誰說你這輩子不能出閣了,你不是……”不是許給我了嗎。話未說完,自己卻臉紅了,竟真順了琬玥的意思,乖乖趴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