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宴後,察格得空便往阿哥所來看琬玥,二人有時說說話,若琬玥不得閑,他便就在院子裏坐了,看書喝茶也要耗上一下午。
明月不是很待見這個突然倒貼上來的五王爺,倒不是她勢利,隻不過這王爺與鄂親王府的那位比起來,當真是差了不止一星半點。她不知這王爺是不是對格格起了不好的心思,於是滿是敵意,見了察格,往往打了個招呼就避開,連茶水都不樂意上。
琬玥卻不在意,一來察格不是皇上跟前的紅人,身上沒有是非,哪怕總出現在阿哥所,也沒有人樂意說閑話。二來交往下來,她是知道察格的性情格調的,不擔心他圖謀什麼,更不擔心他是不是對自己有什麼不好的想法。
她把他當朋友。
察格的詩詞歌賦並不怎麼樣,文縐縐的東西他根本也來不了,但他見聞廣。聽說是因他母家不得勢,他在朝裏立不住腳,才被皇上派到地方的。一年裏頭許多時間都在地方上跑,於是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也都見得多了,鄉野裏的套詞兒混話也聽得多了,揀些有趣的奇特的來說與琬玥聽,她都是很開心的。說來她這麼多年,前一半羈押在鄂親王府,後一半恐怕要陷在這宮闈,都是沒有機會再看看外頭世界是什麼模樣的。能聽他捎進來這些見聞奇思,她當真覺得很開心。
而察格呢,自他額娘去世後,再沒有這樣的人能夠親近他,拿正眼看他,於是愈發把琬玥當做知己。正巧今年他也調進了京,成日不在營裏頭待著,便是到宮裏來回話,見琬玥的機會便多了。而阿哥所也不在深宮,他要避諱的也不甚多,況且他一個不得勢的王爺,也沒有哪個稀罕遭他的謠。
所以這樣一來一去的,也過了大半年。
這半年裏,琬玥幾乎每天都能見到察格,卻再沒見過敏杭。她聽說,自他四月領兵出征後,便再未回過京。又聽說,是戰事膠著,形勢並不好。而皇上對這一仗又勢在必得,所以他守在邊塞,不知歸期。
可也不知這日臨深秋,他冷著沒有,餓著沒有。
——琬玥空下來時,總是依著門框,呆呆地想。她給他寫的信,存了滿滿一箱子,可卻一封也不曾寄出去過。怎麼寄呢?她又不是他的誰。這信若寄出去了,讓好事之人知道了,免不得又是一場風波。
她歎口氣。看著院子裏,奶母和宮女兒們正領著迎格走路。
迎格已經一歲又六個月,如今走路已經十分穩當了。而且說話也清楚,有時教她念詩,她也能一字一句地學著來。是個聰明伶俐的孩子。這阿哥所裏伺候的宮女內監們,沒有一個不喜歡她的。
琬玥正看著,便聽見門口開門的聲音,然後就聽見守門的人叫五王爺好。琬玥知道是察格進來了,便近身來迎。
察格進來,先將手中帶的玩意交給了宮女,然後抱起迎格來逗弄。因他總是來,迎格跟他也熟了,拴著他的脖子直叫五叔。察格被她弄得哈哈直笑,抱起來一直轉圈圈,倆人都笑咯咯,逗得整個院子的人都看著他們兩個樂。
深秋的肅清忽然就不那麼濃烈了。太陽光也燦好得緊。
琬玥從房簷的陰冷處走出來,從察格手中接過迎格:“王爺緩著點兒吧,小格格瘋您也跟著瘋。”
察格這才把迎格交出來,樂嗬嗬地笑:“迎格最喜歡這樣玩兒了。”他對小迎格眨眨眼,“對不對?”
迎格撲到琬玥懷裏笑,折騰個沒完。
這孩子手長腳長,才一歲,卻比人家三歲的孩子都要高,弄得琬玥根本抱不住,隻好將她交給了奶母,讓她趕緊給她把背後的汗擦擦。
察格又跟迎格嬉鬧了一陣,才放她進去。
琬玥叫明月上了茶水,他咕嚕一大口,全給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