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雯竟從寅禎口中聽見琬玥的名字,不禁氣愣,又以為自己聽錯,再站定了聽,可果然沒有錯,真真切切喊的是琬玥的名字。她思前想後,出了寅禎寢殿,到外頭來叫馬公公馬甄明。他正交代完守夜的小太監瑣事,要回太監房去睡覺。瞅見淳雯出來,立馬迎上來,問娘娘怎麼還沒歇下。
淳雯喚他到一旁來,問他:“方才琬玥來,皇上都跟她說什麼了?兩人坐了很久麼?”馬甄明回道:“奴才給琬玥姑姑上了茶水也就出去了,皇上沒讓在跟前伺候,所以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不過倒也沒坐多久,琬玥姑姑就出來了。”
“是麼……”淳雯沉思,揮手叫馬甄明依舊退下。
她細琢磨,若皇上對琬玥有情,應也不是這一晚上的事。可她確實也想不起來,到底從何時開始,皇上動了這份心思的。畢竟琬玥進宮來也不到一年時間,與皇上見麵的次數就更是少之又少,若說是自己小產那段時間……可瞧著卻也不太像,皇上看她的眼神中若有了情愫,自己是絕對能看出來的。
不過……好在自己棋高一著,先防著了琬玥,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她勸自己,他是君王,是皇帝,佳麗三千,愛上哪一個都不是自己能掌控的。一夜間,勸了幾百遍,卻還是放不下。輾轉了一夜,難過了一夜。隻因她愛他。隻因他從未在睡夢中喊過任何一個人的名字,隻因他的眼中,向來冷若玄鐵,什麼都印不進。如今,卻柔聲陣陣,喊著一個與他相差甚遠的人的名字,而自己就在他麵前,就在他身旁,他卻視若無睹。這樣的委屈,自他登基來,她早已教自己要咽下,可這一回,卻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去,堵在心口,上不得下不得,猶如一團熱血。而這樣的委屈,也與從前不同,她不是怕失寵,是怕自此以後,他連她身旁都不願親近了。
那多悲哀。
許是她一直歎氣,寅禎早早地就醒了。醒來頭痛,卻還是先問她,怎麼在這裏?怎麼睡不踏實。
她避著他把眼角的淚擦一擦,揚聲喊外麵的宮人進來伺候,自己也起了身,一麵服侍寅禎穿衣,一麵回話:“昨日皇上喝多了久,宮人們怕出事,所以叫臣妾來看看。”她環過他的腰身,替他把玉帶係好。又轉身吩咐人:“把醒酒湯端來。”
寅禎喝了醒酒湯,人才舒服一些,又喝了茶,吃了早飯,便預備上朝。
淳雯一直在他跟前伺候著,可他卻也沒看出來任何不妥。
馬甄明領來了王頂,他一麵戴,一麵又交代淳雯:“額娘的忌辰就快到了,今年依舊勞你費心,該備的都妥妥地備了,規製何如,講究何如,你都是知道的。不能太寒酸,可也不要失禮了皇太後。”
淳雯應,知道了,皇上放心。
寅禎點頭,出了殿門。
淳雯看著他走,身心俱累地歎了一口氣。她也不願吃早飯了,喊了步輦來送她回宮。
之後幾天,她心情也不是很開朗,哪怕迎格在身旁,她也不覺得開心,反而覺得鬧得慌,索性把迎格送回了阿哥所,她好安心靜兩天。
同濟宮裏頭伺候的人也知道主子這幾日心情不大好,一個個都小心伺候,半點差錯都不敢出。辦起已故皇太妃的事情來,也是手腳麻利,能不問的,則通通避開不問,下頭就處置了。可馬甄明卻不知道這一層,因故皇太妃的事情他也是有責任在身的,若辦出了差池,他大太監的位子不保不說,恐怕連腦袋也保不住,於是見天兒了往同濟宮跑,敦促進程。
因他是寅禎跟前貼身伺候的人,淳雯才給他幾分薄麵,每每他來,也總好茶好水地伺候著,應付著說一兩句,可他總來,又一副比任何人都了解寅禎的模樣,淳雯便不受用了,臉麵冷起來,有時甚至托病不見。
馬甄明吃了幾次閉門羹,略微察覺到了些什麼,也不敢再多加叨擾了,可總也不放心,於是這日還是來囉嗦交代一陣,做最後的總結。
淳雯因在院子裏曬太陽,沒躲得過,隻得招呼了他。
馬甄明堆著笑,不敢直說要交代的話,於是繞了彎兒道:“娘娘正曬太陽呢?”
淳雯點頭,笑著讓他近身來,又吩咐人賜坐看茶。
馬甄明推辭了,見淳雯今日心情似乎尚好,便道:“先皇太妃從前也愛在院子裏曬太陽的。這後春初夏或深秋暖冬的啊,有時陽光好,太妃就愛叫了宮娥擺上藤椅,椅上鋪一層薄被,就這樣躺在樹下,搖搖晃晃地就是一下午。太妃好愜意,從來也不與人起爭端,絕世高人一樣。生了皇上之後,就更是性格喜靜,有時先皇來,她也是一副懶散的樣子。誒……才至於之後失了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