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玥這一病,就是半月。敏杭這一病,也是半月。期間,二人再無見過。一個困在深宮,一個養在別苑,若千裏之隔。
可思念之情卻是不減的。察格與琬玥的婚事因琬玥之突病而耽擱了下來,可宮裏人都曉得了二人的關係,所以察格便不再忌諱,這半月裏,日日來阿哥所探琬玥。可他人雖在這裏,卻絲毫入不了琬玥的眼。這些,他都知道。
她望著人,眼裏一點神采都沒有。就這樣渾渾噩噩地病了半月,癡了半月。
他隻怕,她的心神皆跟著那個人走了,再這麼下去,遲早要叫不回來。
他擔心她,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做。
該放棄這門親事嗎……?他自己的安危前途倒不在他念內,可她呢……?倘若有人再不放過她,要隨便拿個人來將她配了又如何?她隻是個宮女,身份擺在這裏,掙都掙不脫。每念及此,他便有些猶豫。他望她好,隻望她好。卻要尋個萬全的法子。
所以她生病的這半月,他無一時刻不在思索這件事情,可法子沒想出來,卻又得來了一晴天霹靂。
這日天氣晴好,琬玥吃了藥由察格陪著在園子裏坐,她已許久不愛說話,於是二人隻是在樹下坐著,相望無言。迎格又被淳雯接去了,所以越發顯得冷清。
他在一旁,時而幫她拉拉蓋在身上的毯子,時而將她暖手的銅爐換一換熱水。而她隻是慵懶無力地躺著,看著天,有時候,偷著落兩滴淚。
正是這樣寂靜無聲的時候,院門突然就被人從外衝開了。琬玥因走神,被這聲響弄得嚇了一大跳,察格亦是,轉過頭去看卻是明月,氣喘籲籲急急忙忙地這麼著衝進來。
察格招呼她:“你家主子在這裏坐著,你怎麼這麼咋呼地就跑進來了。”
明月卻顧不上她,隔老遠就撲過來跪在琬玥腳下。琬玥因不想管事,早就心若止水,可見明月如此,卻也不免伸手扶她,又問:“出什麼事了?這麼冷的天,你急的這一頭汗。”說著又拿出帕子來,要給明月擦汗。
明月一把拉住她的手,哭腔道:“格格要先應了明月,聽了這事不要過悲,否則明月不說。”
琬玥聽她這樣說,頭一個就想起來是不是她阿瑪在邊疆出了什麼事了,於是緊張起來,拉著她道:“你隻管說,我應你就是了!”
明月這才點點頭,又回頭看了察格一眼,破為難地道:“明月今晨路過乾清宮,遇上管事的公公,……說是……說是……”
“說是什麼……?”琬玥催促道。
明月不忍,又為難地回頭看了察格一眼,頗有求助的意思。
察格不明所以,實在不知道她要說什麼。
明月於是咬咬牙,道:“說是鄂親王前日自請了皇命,要去漠北戍邊、今兒謝過恩就要出發了、!”
“什麼——?!”琬玥驚呼,銅壺應聲落下。哐啷一聲響。
她身子虛,一個撐不住,就往後倒去。
還好察格眼疾手快地上來,急扶住了她,一麵勸她,又一麵責問明月:“你聽清楚了沒有?!他倘若是帶兵去戍邊的,為何本王卻一點消息也不曾聽到過?!”
明月看格格這樣,也是急哭了,抹了一把眼淚道:“奴婢也是這麼想、可奴婢真真兒地去瞧了、那宮門前的確集結了數萬兵將、這是不錯的呀!奴婢、奴婢心想若不來回格格、怕格格懊悔終身啊!”
“不……不……我要見他……我要見他的啊……我怎麼能趕他走……我那天到底為什麼要趕他走!”琬玥囈語狂亂,雙手箍住察格的臂膀,眼淚像河流一樣趟過。她從未如此絕望過,從未如此!哪怕被嫁他人,她也從未如此絕望過!他要走、他要走去哪兒?!她手心漸漸冰涼——他難道要自此放逐自己,把條命撒在戰場上嗎?!不能!不能!不能讓他這樣走!
她抓住察格的雙臂,哭著顫抖著求他:“你快、求你快帶我去見他、不能讓他這麼走、不能讓他就這麼走了啊——”
她又哭又喊,整個人已經沒了樣子。
察格看得心疼不已,一麵勸她一麵扶她起身:“好好好,你不要急、我帶你去見他!現在就去、立刻就去!你放心、我定讓你見他最後一麵、他就算出了關、我也會飛馬奔馳、帶你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