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兒不止單純,還有著不同尋常的執著,從淳於月回來之後,她就一直眼巴巴的等著她跟她解釋,淳於月無奈,隻得跟她說自己信奉佛門,佛祖說眾人平等,讓別人服侍自己,侍候自己,將來會下地獄,又跟她描述地獄有多可怕,唬得敏兒一愣一愣的,最後還真信了。
支走了敏兒,淳於月一直緊繃的神經忽然鬆了,淒涼也慢慢爬上心頭,她原本是打算躲在幕後幫助淳於皇帝重拾威信,可是她那樣費盡心機,還是沒有逃過南宮逸的耳目,看來他在淳於國不隻是明著安插了那些人,而那些暗藏的人又布置了多少?
她想著接下來的步履維艱,又想起了寧少卿眼中的絕望,想著曾經浪跡的瀟灑,想著此時的如履薄冰,直覺屋子忽然變得狹小,空氣變得壓抑,她從皇宮回來的時候本想在城街上逛逛,可是身後跟著的人讓她興致全無,要甩掉他們本來很容易,可是她卻懶得那樣做。
現在屋子裏她也呆不下去,隻得在不大的院子裏打發時間,可是院子裏一眼能看完全部,實在乏味的很,她隻得在台階上坐下,背靠著一根圓木柱子,好在椰城位於草原,不像羊城那樣一到冬日就霧霾潮濕,天空清明,朗月生輝,如果此時能在原野隻有奔馳,該是愜意無比的,隻可惜她早已變成折翼的飛鳥,飛不出責任的牢籠。
淳於皇帝的一封家書,讓她不得不放棄自由的生活趕回來參與平叛,可誰知半路遇襲,師傅死了,自己也受了重傷摔下山崖,傷了腿又趕上三月連綿的陰雨,她就在那饑寒交迫中熬了三天三夜才遇到一戶人家,給她食物讓她養傷,她憑著自己行走江湖學的一些皮毛醫術,靠著恩人的幫助才得以保住腿,隻是山裏的環境畢竟清寒,草藥的效力也太過薄弱,腿雖然保住了,卻落下了病根,隻要天有雨意腿就會鑽心的疼痛,那時的她怎麼也不會想到,這種苦難不過是開始。
淳於國被父皇的奢靡掏空了,國力也變得腐朽不堪,她焦急的恢複著身體,用盡一切辦法趕回來,看到的卻是無法扭轉的亡國局麵,縱使她有才智計退淳於劭的叛軍,也無法抗衡南宮逸的鐵蹄大軍,其實何須南宮逸,就是淳於劭的軍隊也足以顛覆這個皇朝,隻可惜他太急迫的想要奪回皇位,為了萬無一失才會讓南宮逸有機可乘,落得如今境況。
她的心在前程舊事中糾纏不休,以致疲累不堪,竟在石階上沉沉睡去,直到腿感受到晨霧的浸襲,生出針尖的刺痛,她才驟然醒來,下意識的抱著膝蓋搓揉,想要減輕疼痛,忽聽一聲輕笑:公主果然好意興,喜歡沐浴月光而眠,伴著晨霧而醒。
循聲而去,首先看到的是那雙月白鞋麵,然後是乳白長衫,再上去便看到一張儒雅俊秀的笑臉,不過是淡淡的笑容,在晨霧中看上去卻多了些出塵之氣,有了世外之感。
傳說尤國的丞相沐文玉原本是南宮逸的軍師,同時也是十大悍將之首,戰場上霸氣威嚴、所向無敵,戰場下儒雅文秀、飄逸出塵,看來傳言也並非皆不可信。
淳於月悠然起身,抖盡一身晨霜,施施然行禮:丞相大人也好雅興,這麼早就來看望我這個敗國公主?是因為昨晚缺席未見,還是有些不放心麼?
她一語猜中了他的意圖,他為之一怔,倒也不是他不放心,隻不過她兩次現身,他都因要事缺席,卻從其它兄弟口中聽了不少她的謠傳,話裏話外都透露著對她的不放心,故而代替傳令官來見見她,好好的研判一下她是否有足夠他警惕的分量。
不過他當然不會承認這份意圖,半真半假的說:公主誤會了,皇上帶著眾位諸侯將領要西郊狩獵,讓人請公主賞光,正巧文玉也想看看下人們是否有減慢公主的地方,故而冒昧前來!
她也不去深究,隻虛展雙臂,甩去血液不暢導致的酸麻,抱歉道:丞相大人如此關懷,淳於月感佩之至,隻是淳於月這般模樣實在失禮,還請稍待片刻,容我梳洗之後再隨大人去麵見聖皇。
他頷首有禮,直到她關掩了房門,眼中才多了些思索,待她出來時,他又恢複了儒雅的笑意,兩人上了馬,徑直朝西郊而去。
南宮逸對於他倆一同而來雖有疑惑卻也不動聲色,各自賜座,肖青見沐文玉身旁入座,忙壓低了聲音問:怎麼樣,我沒說錯吧?
肖青是十大悍將年齡最小的一個,脾氣火爆藏不住性子,他對女人存有先天的偏見,就覺得成大事者身邊決不能有女人,尤其是既漂亮有有心計的女人,就如那個尤妃,尤國的皇帝不就是被她給迷住才不思政務,弄得百姓怨聲載道麼,不過她還好點,至少心是向著南宮逸的,可是這個淳於公主,竟然讓南宮逸改變了複仇的線路,讓原本要化成飛灰的淳於國至今安然,實在是禍水之首,所以他才在沐文玉麵前說這個女人是多麼的可怕,讓他勸說南宮逸將她殺掉。
沐文玉抬眼看了一下對麵入座的淳於月,見她靜靜的喝著茶水,安然閑適的猶如完全不知周遭的危險,不禁悠然輕歎:的確不容小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