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幾天前十二夜華就有開放的跡象,今天總算正式開了。
沈知離沒有驚動任何一個人。原本在她的構想裏,就是這樣一個人靜靜的進來,再靜靜的死去。
空氣裏浮動著淺淺的香氣,雖然淡卻攝人心魄。
漂浮在冷湖上的花朵貪婪吐蕊,每一個瓣朵都宛若冰雕玉啄,流轉著冰冷的華光,它們盡情舒展著自己的美豔芳華,將每一分的美麗都綻放到極致,猶如罌粟花般,引誘人上前,獻出鮮血。
即使是沈知離,也在那樣盛大而不顧一切的妖嬈美麗中恍惚了。、
十二夜華孑然的兀自開放,用盡全部的力氣為這一生隻一次的開放。
……再然後絕望的迎向死亡。
實際上也是,不論是否使用十二夜華,它都會在凋謝的瞬間枯萎。
無可挽回。
沈知離定定站了好一會,才按下機關,緩步走向十二夜華。
仿佛在歡迎她,十二夜華的花瓣隱約又伸展了幾分,在空寂的石窟裏微微搖擺。
石窟裏,似乎又更冷了一些。
從石道中,有一本已經泛黃了的小冊子。
因為已經過了太久的時光,冊子的紙質變得極其脆弱,沈知離不得不萬分小心的翻開。
這是沈天行留給她,關於如何獻祭的說明。
小冊子的內容已經不全,但所幸關於獻祭的部分一句也不曾缺少。
又確認了一遍幾乎可以倒背如流的內容,沈知離才再一次合上。
閉上雙眼,在腦中仔仔細細的過了一遍全部的內容,確定萬無一失,她才又一次走了回去。
……即使慢一點,也要確保這個過程一點都不能錯。
畢竟是要犧牲她的性命來成全的事情,如果最後她死了,師父的心上人還沒有活過來那豈不可笑。
走回湖邊的棺木前,沈知離利用棺木底下的機關將棺木推到湖中十二夜華邊。
歇了一口氣才推開棺蓋,打開機關,將女子小心的取了出來。
說是水晶棺,但這其實是師父不知從哪運來的千年寒冰,可保屍首萬年不腐。
沈知離的手幾乎凍僵,但還是一點點小心的將女子抱出,保證不讓她磕碰到一點。
不得不說,這具身體實在保存的很好,不但沒有半點老去,肌膚也依然鮮活的吹彈可破,要做到這種程度僅靠千年寒冰也是不夠的,不知道師父到底付出怎樣的代價,讓她的時間幾乎凝固在了剛死去時的樣子。
將女子小心放在十二夜華邊,沈知離從懷中掏出一封信放在女子的胸口,同時微微傾斜花身,確保當十二夜華凝結凝露的時候,那些珍貴的摻雜了她的生機的凝露能夠順利的滑入祭月的口中。
而後,她點燃了一株長長的引魂香,花香散去,隻剩下一股似乎可以洗滌塵垢的禪香。
沈知離鬆了口氣,繼續最後一個步驟。
放血。
靠在棺木上,沈知離握住匕首,石窟外突然響起一陣響動。
“沈知離,你給我開門!”
“小姐,小姐!”
“沈穀主!”
沈知離取了兩團棉花,塞住耳朵,同時手起刀落,腕上頓時多了一道傷口。
和平時隻放一些不同,這是最後一次,就算不放****身體裏所有的血,至少也要放個七七八八,所以創口幾乎一下把手腕上的血管一下都割裂,血點噴濺在十二夜華上,觸目驚心。
這樣的痛楚已經很熟悉了,但卻從沒有一次這麼疼過。
瞬間讓她想起了那個落滿大雪的夜晚,她匍匐在地上,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全身上下被積雪掩埋,寒冷透過皮膚滲入骨髓,身體裏的血液也都好像凝結成了冰晶,四肢僵硬到已經感受不到溫度。
就連意識也隨著身體的僵冷而逐漸消逝。
現下無論如何是比不上那種痛楚的,多年前的她尚能忍,現在又怎麼忍不住。
將手搭在十二夜華上,沈知離緩緩合上眸。
她的體質特殊,不需要刻意去引導,血也會潺潺不絕的流淌,永不停歇。
石棺冰冷,血液被抽幹更是讓手臂痛的麻木,頓了頓,沈知離往口中塞了些麻痹散,便沉沉睡去。
……也許會一睡不醒了?
她想。
隻可惜她的運氣沒這麼好,不知過了多久,又一次幽幽轉醒。
手腕上依舊滴著血,半個身體已經麻木,意識也不像之前那麼清晰,冷汗順著額頭流下,心口無端惶急。
這種症狀……
大概已經流逝了她身體裏將近兩三成的血液了吧。
她自己就是大夫,很清楚,雖然她來之前在舌根含了續命的丹藥,但至多流逝到六成的血液,她就會完全失去意識。
到了那個時候基本就是回天乏術。
視野可見的地方,十二夜華以越發妖嬈的姿態盛開,足以迷醉人心,勾動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