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悅正在給炕上的柳葉麵翻身,突然就聽見有人拍打鋪子的聲音,她微微怔住,遲疑了下,這天都黑透了,會是誰?
李嚴氏也放下手裏的鞋底,扶住張悅,語氣明顯有些不正常,“悅娘,會是誰啊?”
敲門聲還在繼續,張悅抬高嗓音問道,“誰在敲門?”
門外沒有聲音,隻是咚咚的敲門聲,在這夜裏,聽著怪滲人的。
張悅掌好燈,把婆婆扶到一邊,手裏拿起一根粗大的木棍,一邊小心翼翼的打開邊角門一邊舉起了木棍,卻看見伊馬神情呆滯的站在那裏,手還停在半空,看見她,便眼珠子轉了轉,朝著她舉了舉手裏的壇子。
“原來是你啊,嚇我一跳,怎麼問你都不答話的?”張悅將門再開的寬一些,讓伊馬讓了進來,他抱著壇子進來,仍然繼續端到張悅麵前來,張悅無奈失笑,接過牛(奶)壇子,“不是讓你從明天傍晚開始送嗎?怎麼今天送來了?”
伊馬也不說話,隻是用那對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看著張悅,嘴巴開合,吐出一個字:“餓。”
好吧,遇到一個呆子,她也問不出什麼來,隻是不知道他是跟誰一起來的,還是自己來的?
“那你先坐會兒,我去給你下麵條,好不好?乖乖坐著,不許亂動,聽話?”張悅將他拉到椅子上坐好,他竟是點了下頭。
張悅早聽何春說了,這伊馬的飯量大,是以麵條的份量也足的很,還多加了一勺儼儼稠稠的骨頭湯,抓了一大盤鹹菜,端上來。
伊馬正要吃,卻被張悅攔住了,她抓住他的雙手溫柔的說道,“你看看,你這手這麼髒,怎麼吃東西?”
這樣說來,張悅還注意到,不僅他的手上都是泥,就連身上都有,但那壇牛乳卻是幹淨的很。
伊馬無意識的眼神呆呆的看著她,一動不動的,張悅隻得打了熱水來,幫他洗手,又用熱毛巾替他擦幹淨手,這才將筷子遞到他手裏,摸了下他的頭,“現在可以吃了,小心燙。”
伊馬拿起筷子唏裏嘩啦的吃起了麵,這時候何春氣急敗壞的聲音從鋪外傳了進來,“伊馬,誰讓你亂跑的,你把我魂都嚇掉了?”
“你們怎麼大晚上的還出來了,我們不是說好明天送來嗎?”
何春先站在門口拍了拍身上的柴屑,整理幹淨這才踏進鋪子,笑道,“城北有戶人家要辦事兒,需要大量柴禾,這不爺爺今天帶人上山現耙了一些,就讓我連夜送過來了。這小子也奇了,平常我讓他等在板車上,他向來聽話的,今天居然會主動來張老板這兒呢。”
張悅笑了笑,“他一進來就說餓,我估摸著是上回在這兒看見麵條了,所以才來的吧。”
何春不可思議的看著張悅,“張老板,你說啥,他說他餓,他真的說了?”
張悅點頭,這有什麼好騙人的?
“可是他自從來了我們村,就從未開口說過話。”
被何春這樣一說,張悅也驚訝了,看向那個正埋頭吃麵的俊美少年,他此刻已經吃完了,主動將空盤子空碗拿了起來,端到後麵去了,還熟門熟路的從井裏提了水來洗碗,看得何春差點站不住。
“張老板,這也太神奇了吧?伊馬一向不喜歡陌生的地方,在咱們村子裏,能做到行動自如,也是因為呆了好幾年,在村子裏,他自己的屋子裏他除了不說話,其它的倒像正常人,可是一出門,就像個呆子,行動也遲緩的很,今天這是怎麼了?”
張悅哪裏曉得,不過他能有這樣的改變,至少說明是件好事。
伊馬洗完碗,便又走到牛乳壇子邊,抱起那壇子,遞到張悅前麵,突然扯開嘴燦然一笑,那一笑簡直讓這個陋室熠熠生輝,把何春都看呆住了。
伊馬本來就是個俊美的少年,先前隻是因為雙眼中沒有生氣,臉上沒有表情,所以看起來如同木頭人一般,但是現在他的雙眼炯炯有神,臉上還帶著親切的微笑,遞出壇子,看著張悅,“娘,給你!”
卟嗵!張悅聽見這稱呼,差點給跪了。
何春也張大嘴,驚訝的能塞得下一個鴨蛋,他狐疑的看了看伊馬,又看看張悅,覺得不太可能。
張悅今年看起來不過二十來歲,伊馬已經快要十四了,他們怎麼可能是母子倆?哪有人五六歲就生孩子的?
“伊馬,你真會開玩笑,你覺得張老板人很好是不是,那你可以喊她大姐,當娘是不是有點太小了?”何春不停的扯著伊馬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