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嬸子手裏拿著梳子,一邊替春妮梳起婦人發髻一邊流下淚來。
坐在旁邊的人紛紛來勸。
“何春是你從小看著長大的,雖然說是女婿,但比兒子還要親,還要孝順,定然不會虧待春妮的。”
“就是就是,春那孩子是個不錯的,你們家就隔一道牆,你想看啥時候都能看,就跟沒出閣時差不多了,快別哭了,這大喜的日子。”
吳嬸子想著,春妮剛出生時,家裏條件差,夫妻倆省著口糧也要把孩子喂飽。
從剛生下來,巴掌那麼大,一點一點的捧著,放在手裏怕凍著,含在嘴裏怕化了,現在卻要成別人家的人了。
“以後出嫁了,就是大人,可不準像在家裏一樣,任性刁蠻,要好好孝敬太公公,聽丈夫的話,相夫教子。做什麼事別太急躁了,要和何春商量著辦。”
春妮剛上好妝,此刻也紅了眼圈,心裏滿是不舍,就算吳何兩家隻是隔一堵牆,但還是感覺鼻子酸酸的,有晶瑩的淚華在閃動。
喜婆忙勸道,“新娘子現在可不能哭,哭花了臉,又要重新上妝了。到時候我們的新郎官等急了,耽誤了洞房花燭夜的吉時,新娘子可不要太心疼喲。”
一句話頓時惹得滿屋的人都哄笑起來,春妮的臉也羞的如同紅布一般。
吳嬸子隻是象征性的梳兩下,其它的工作交由全福之人來梳,這也算是洪朝種一項特殊的成親風俗吧。
不管是梳頭還是著裝還是淨麵,都是由全福之人做的,所謂全福之人是指上有高堂,平有夫妻,下有子女繞膝滿堂,全家和諧。
外麵突然鞭炮一陣炸天的響,原是迎親的人到了。
那些小孩子們早就得了大人的吩咐,立即跑去把門堵住,不讓迎親的人進來,裏麵的人問問題,外麵的人回答,若是回答錯誤,就要放鞭炮,或是罰紅包。
平安帶著幾個小的,堵在門後麵,從嘴裏劈裏啪啦報出一堆數字,什麼雞有七隻,鴨有九隻,鵝有十二隻,今天殺一隻雞,明天殺一隻鴨,後天又把五隻鵝殺死了,請問這位老伯,現在還有多少隻雞多少鴨多少隻鵝?
直接把伴郎給炸暈了。
何春今天想到張悅娘會來,為了撐場麵,特意請了位寄住在村裏的秀才過來,沒想到這位秀才於詩文上頭是很有門道,但是珠算上麵卻一竅不通,頓時大眼瞪小眼在那裏。
隻得認命的遞了個大紅包進去,才讓平安說出答案。
平安得意洋洋的說,數量不變啊。外麵的伴郎夫家的人不幹了,直說平安在胡扯。
平安便仰起頭笑的賊賊的,“我隻說農民老伯殺了雞鴨又沒說送人或是吃掉,我問提老伯現在還有多少隻,不管死的活的,當然都還是老伯的啊?”
眾人聽見立即一陣轟笑,同時不停稱讚起平安腦子轉得快,真是神童,這麼稀裏嘩啦一通算,他居然腦袋也不暈。
“哎呀,這大紅包裏都塞了草紙,隻有幾個錢!平安哥哥,我們上當了!”孩子們一陣亂叫,原還以為有多少,結果不過是半桶水響叮當,幾個銅錢罷了。
別以為小孩子就那麼好騙,於是平忠上前一步,帶領幾個孩子又出燈謎,又出歇後語,又出俗諺,差點沒把那位秀才伴郎給折騰得閉過氣去。
最後還是何春偷偷的在門縫裏,給每個孩子都遞了一小串銅錢,這才算是騙得他們開了條門縫。
趁著孩子們得意數錢的瞬間,幾個大男人一起發力,終於將門給撞了開來,流進許多財氣來。
這時候媳婦子們也早準備好了雞蛋和糕點瓜子,讓迎親的人坐下吃東西喝茶,等著新娘子發嫁。
何春雖然過了孩子們那一關,但還有新娘子娘家人這一關,還沒過,這才是重頭戲。
直到何春都說破了嘴,拍著胸捕保證了一樣又一樣,屋裏的媳婦們才放過了他,終於讓他進入內堂,等待新娘子出來。
眼看時間越來越近,春妮也緊張起來,雙手不停的互相絞著,既有些舍不得離開娘家,又有些期待見到何春。
吳嬸子親手給女兒蓋上紅頭巾,卻在刹那間,再次落淚。
有伴娘扶起新娘子,喜婆喊了聲吉祥話,原本就在外麵坐立不安的何春立即跑過來,背起新娘子就拚命往轎子那裏跑去。
何家村這裏有個風俗,新娘子出娘家時,要由新郎背著,腳不能沾地,要以最快速度到轎子裏,這樣的話,就代表要把財氣快而多的帶到夫家去。
因為何吳兩家離得太近,是以那轎子就繞著何家村轉了倆圈,才回到何家院子裏來的,有人在新娘新郎手裏塞了紅綢,雙雙牽著,來到何大爺麵前,開始拜堂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