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在姆山梨花雪的那一場美麗的邂逅,幾日內都讓我心神難定,想著那個男子的身影,雖然他模糊的身影在我的心裏隻是映了個大概,但是如果再讓我見上一次,我定能從人群中把他尋出來。
但是再見何談?又怎麼能談。今日過後,我便隻能留在這瀾漪坊內。
婢女驚心地為我妝點容姿,鏡中映下我白皙透粉的麵龐,一切都是充滿暖意的氛圍,誰都認為我該欣喜,作為這兆安城裏拔得頭籌的花魁,交際場上的名媛淑女,我是數一數二,可是唯獨我自己明白:我何來欣喜?
昨日還是個歡心的姑娘,過了今晚我就要學會懂事,十七年前就注定了今日,一切都終將結束,我本就注定孤苦,現在也隻是失去的徹底罷了。
“姑娘,今日你一定能豔壓群芳,把樓下的那群客人們迷得五迷三道。”崔媽媽這麼說著,她的臉上掛滿了微笑,我也嚐試著笑起來,可是笑容該提,眼角卻是澀澀的酸楚。
樓梯上有腳步漸進,隨即門被推開,媽媽扭著花腰向我而來,臉上盈滿的笑意,說著:“玥兒當真是天生的美人坯子,過了今夜,保準是全兆安最具盛名的花魁娘子。!”
我強忍內心苦澀,裝出一副笑的模樣,雖有百般個不情願,可又能如何?若不是十七年前,媽媽漿洗河邊,發了善心撿了身為棄兒的我,我不可以活到今日,再說,這十七年來,媽媽也甚是煞費苦心,日日為****碎了心。
她從不像對其他姊妹那般嚴格待我,她視我為己出,對我精心栽培。她為我請先生教我習文,她為我請名伶教我習舞,她為我請倡優教我琴音。琴棋書畫,她一一不落下,我雖出自風塵,可是活得卻從不遜於名門望族的小姐們。
媽媽待我甚好,所以今夜我雖有百般個不情怨,我也不可以就這樣悖了媽媽的意,我換上為我量身而製的霓裳,站在梳妝前注視,鏡中嬌俏可人的女子,眉眼蹙起哀怨,這是我最美的瞬間,如果他能看到,那該多好,我這麼想著,靜靜地呆立了久久,眼角沒有滲出一滴淚,可是心卻抽搐般的劇烈疼痛。
當夜燈漸暗,全瀾漪坊隻留下舞台上一束光,我站在台子中央,聽著熟悉的越調在耳邊微微響起,隨著越調落入心坎,我隨即舞動,兩手水袖在我的手擺起之時隨即律動,腰肢在燈光下微微扭動,曼妙身姿漸漸展開。
腳步輕輕邁開,在幾個旋身之後,似綻開了幾朵嬌俏的並蒂蓮,雖是嬌俏,可我沒有笑,笑是需要心境的,此時的我沒有笑的心境,固然麵部是冷若冰霜,雖是如此冷酷,卻還是引起了眾人的叫好聲。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
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豔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
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
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
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餘悲。
司馬相如的《鳳求凰》自第一次聽時,便是我最喜歡的曲子,尤其是簫聲所奏甚是動人,我曾幻想將有一男子為我吹起《鳳求凰》,可是今日過後,我便再無機會。腦海裏盡是姆山花海,眼前卻是這般俗人,我的心裏竟有無止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