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不知心底事43(2 / 3)

向遠邊拆葉昀帶來的外賣包裝袋邊問:“給我帶的?”

葉昀點頭,“我猜你沒吃,不過有些涼了。”他以為自己之前的問題問得不是時候,讓她心裏更煩,趕緊岔開話題,“就是在我們分局食堂裏買的,這幾天很多餐館都休業了,不好訂外賣。我記得你好像沒有什麼東西特別不喜歡吃,但也沒有什麼是特別喜歡吃的,就隨便點了個菜。”

“隨便就挺好。”向遠吃了一口,又放下筷子,“嗯,死了三個。一個我們公司的,兩個中建的……這下好了,不但江源名聲在外,就連中建的傷亡指標也被突破了。”

“好端端地怎麼會出這樣的事啊?”葉昀不解。

“陳健組裝的時候有兩根斜材漏裝了螺栓,正好是除夕,質檢員和安監員都喝了酒,正好中建的兩個工人登高作業,正好其中的一個安全繩沒係好,又正好踩到鬆動的斜材,正好滑落,墜落的斜材偏偏正好砸中了在下麵一點的陳健和另外一個工人……就是這麼多正好的原因,差了哪一個都成不了今天這個局麵。我們都趕上了,這不是正好倒黴是什麼?”

“那怎麼辦?我聽大哥說,現在安全方麵抓得很嚴,一下子死了三個人,向遠,不會有事吧?”

向遠吃著涼透了的盒飯,似乎笑了一聲,“能從貴州回來,就是萬幸了。能怎麼辦?該做的都做了,該求的人也都求了,現在就隻有等了。”

“等什麼?”

“我也不知道。”

葉昀以為向遠是開玩笑的,然而向遠並不是。她已經束手無策了,偏偏那些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的人沒有一個相信,向遠也並非萬能。

“是死者的家屬那邊有問題嗎?”葉昀猜到了一些。

向遠搖頭,“相比之下,家屬方麵都是小問題,無非是賠償,區別隻在於金額多少罷了,總有個數額是可以讓他們滿意的。現在麻煩的是我們在風口浪尖上捅了那麼大的一個婁子,別說安監部門不肯放過,就是中建也不肯放過我們啊。”

“如果事故的責任在我們公司,我們賠償他們的人身損失還不行嗎?”

“傻瓜,凡事像你想的那麼簡單就好了。現在就算我們願意大包大攬都沒有用,別忘了,這次的工程是中建的,雖說搭建鋼構架的操作方麵主要是我們,但他們絕對脫不了幹係。更重要的是事後一追查,他們登高作業的人防護措施也做得不周全,巡檢負責人一樣喝了酒。本來嘛,要是不出事,這也不算什麼大問題,但是現在有人死了,就通通成了事故原因,他們也受了重罰,而且中建是國企,某些方麵比我們更吃虧,用錢都未必擺得平。你可能不知道,中建的前任總經理就是在一次重大事故後落馬的,歐陽啟明這一次也危險啊。”

“那不還是他們中建的事嗎?”葉昀迷惑地問。

向遠好像聽到一個絕佳的笑話,幾欲噴飯,“中建是什麼?是我們最大的衣食父母,歐陽暫時還沒倒台,已經對外宣布從此終止與江源的合作,以前的工程款項,估計就算能追回,也是遙遙無期了。事故處理通知裏麵還寫得明明白白,明年一年之內取消江源參與公開招投標的資格,我們攬不到工程,就是斷了炊。所以,你知道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什麼了吧,是我們的資金鏈被斬斷了。現在,除了中建之外,那些大大小小的合作商都打著事故的旗號,故意拖延我們的工程款。公司大筆資金都投入到鋼材購買和工程保證金裏去了,這邊收不回一分錢,山莊興建時的銀行貸款有一部分已經快到期,廠區都是已經抵押了出去的。要想公司正常運轉,還得把原來簽的幾個工程做完,可現在原材料緊俏得很,沒有現金誰和我們交易?好了,沒有鋼材,就不能開工,開不了工,就不能按合同規定時間交貨,交不了貨,還有違約金在等著我們,哦,差點忘了說,事故的罰款金額可不少……錢,都是錢,流動資金就是一個企業的命脈……是我的錯,這幾年我太操之過急,以為一切都在計劃之中,算得準人禍卻算不準天災,沒想到,一根稻草就壓死了駱駝。”

葉昀對向遠說的一知半解,但他本能地覺得不應該錯都在向遠一個人身上,“那山莊那邊呢,不是一直在盈利嗎?”

“山莊才經營多久?就算是日進鬥金也要先還完銀行貸款啊。何況,生意看著是紅火,但簽單的、打白條的多的是,至少目前是指望不上的。葉昀,你回去吧,讓我靜一靜,好好想一想。”

“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我們可以再找銀行貸款,或者找爸爸的一些老朋友,還有你,向遠,你認識那麼多人,我不信一點忙都幫不上。”

“要不是以前的關係還起了點作用,別說你爸爸現在不能再安安穩穩地留在療養院裏,就是公司都有可能要暫時停業整頓,那才是回天無力了。銀行那邊你又不是不知道,興旺的時候,他們當然樂意錦上添花,趕都趕不走,現在?哈,要不是等著我們還款,避都來不及。至於那些朋友,商場上哪有真正的朋友,就算有,這麼大的一筆數目,我們憑什麼讓別人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