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還不進去看看?”葉昀一聽就急了。
“哎喲,我的小祖宗,你饒了我吧,她是誰啊,我冒冒失失地進去,這張老臉還要不要了。”
“你……唉,算了,我去。”葉昀皺眉,噔噔噔地就往樓上跑。
站在向遠的房間門口,他也不敢造次,輕輕地敲了幾下,怕她不知道,還清了清嗓子,“向遠,是我。”
裏麵正如楊阿姨所說,一點動靜都沒有,葉昀心裏更是焦慮,“向遠,你怎麼了?要是再不出聲,我可要進去了。”他用力去扭那門鎖,其實並沒有鎖緊,房門打開了後,首先躥入葉昀耳朵的是電視的聲音。還是昨天那一身衣服的向遠靠在床上,目不轉睛地看著電視,仿佛對他的出現視若無睹。
“嚇死我了你知道嗎?”葉昀鬆了口氣,走到她身邊,發現她看的原來是本市的早間新聞。昨夜突如其來的一場台風讓台海海域和珠江海域一帶受災頗為嚴重,不少躲避不及的漁船都險些遭難,沿海的村莊一片狼藉,台風引起的暴雨讓市內都受到了波及。
“原來在看這個。”葉昀見她聚精會神地聽著新聞裏受災漁船的搶救情況,便自說自話,“本來打算按照你說的線索,從今天開始海麵搜尋,看這個架勢,看來也困難了。向遠,你說大哥會被轉移到某一條船上嗎?或者綁匪有可能已經把他帶上了岸?”
聽到這裏,向遠才算有了反應,看了葉昀一眼,說:“我不知道。”
葉昀坐在床沿,輕聲問:“今天是綁匪要求交易的時間,他們昨天有沒有和你聯係?”
向遠緩緩地搖了搖頭。
“你放心,接下來一整天我都會陪著你。我有幾個同事也會過來,對家裏的電話和附近的情況進行監控,一有情況才好立即做出反應。”
葉昀說完這句話,才發現她的臉色很難看,異樣的慘白,幾根發絲被幹透了的淚水黏在臉上。
“你哭了?”他有些慌張地伸出手,想要看清楚她轉過一邊的臉,卻又不敢把手靠得太近。
“你那邊有什麼消息?關於你大哥的。”向遠精神雖差,眼睛卻寫著急切。
葉昀有些沮喪地搖了搖頭,“暫時還沒有頭緒,隻有等綁匪主動聯係再說了。”
“我該怎麼辦?葉昀。”向遠閉上眼睛的淒涼讓葉昀莫名地覺得心疼,隻有這個時候的向遠才是軟弱的,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可以是她的依靠,雖然他不知道向遠現在想要什麼,自己又可以給她什麼。
他隻能說:“我會在這裏一直陪著你。”
楊阿姨在葉昀的催促下,把一杯新鮮的牛奶端了上來,葉昀對向遠說:“喝點東西吧,要不你這樣下去會垮的。”
向遠的眼睛依舊沒有離開電視屏幕,她機械地從楊阿姨手裏接過牛奶,送到唇邊,還沒來得及喝,牛奶的腥氣入鼻,她控製不了地幹嘔起來。
她劇烈的反應嚇壞了葉昀,拍也不是,扶也不是,眼睜睜地看著她彎下了腰,嘔得眼角都滲出了淚,最後跌跌撞撞地衝到衛生間,鎖上了門。
“向遠,你好一點了嗎?”葉昀緊張地貼著衛生間的門,聽到裏麵嘔聲漸小,一陣水聲後,向遠出來,擦拭過的臉上慘白得益發厲害。
“到底是怎麼了?”他跟在她身後問道,“吃壞了東西嗎?”
“她昨天都沒吃什麼,這杯牛奶可是好好的。”楊阿姨趕緊澄清。
向遠擺擺手,示意葉昀不要擔心,然後讓楊阿姨倒了杯清水,誰知也是喝了一小口,又再度撕心裂肺地嘔,仿佛心肝都要吐出來了。
“你看,水都喝不了……哎呀,對了,你好像這兩個月都沒有那個東西了,該不會是,我的老天……”
楊阿姨的話,讓難受無比的向遠竟然慢慢地抬起了頭,她看著多年的老保姆,眼光變得不可思議而狂烈,楊阿姨以為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慌了一下,“我沒有別的意思啊,就是幫你收拾東西的時候好久都沒發現……”
“你們在說什麼?”葉昀到底是個年輕男孩,一時反應不過來,滿臉茫然地看著兩個表情同樣詫異的女人。
向遠從震驚到懷疑,然後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感覺,竟像是癡了。她一忙的時候,生活不規律,經期就容易亂,也沒個準信,雖然一直在調理,但是總也沒有根治。這幾個月事情更是多,她心裏有事,以至於連續兩個月該來的東西一直不來,她也沒怎麼放在心上。她從來沒有往那方麵想,現在更不敢,楊阿姨的口無遮攔竟讓她如同患絕症的病人看到了希望。
沒錯,希望。她還可以有希望嗎?這真的有可能嗎?向遠努力地去想,思維卻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全部打亂了。結婚幾年,她沒有認真打算要孩子,雖然葉騫澤眼裏隱隱流露過失望,但她始終覺得還不是時候,而且,她也並不覺得自己是一個很有母性的女人。然而,如果這個時候,一個小生命在她腹內紮根,延續著他的血脈,這不是驚喜,是神跡!足以讓她俯首跪拜的神跡!假如她能擁有這個孩子,一切都猶如有了重生的力量,就算失去了一切,今後的餘生她別無所求。她的恨意、她的遺憾、她的罪孽,全部都將得到清償。
向遠在這突如其來的轉折中幾欲再次掉淚。一個孩子,眉眼像他,微笑起來像他,說話的時候像他……那什麼像她自己呢?最好什麼都不要像,不要聰明也不要太倔強,她會把一切都給“他”,也許是“她”……
“說啊,到底怎麼了?”葉昀扯著老保姆的衣袖,他討厭這種感覺,隻有他一個人蒙在鼓裏。
“傻孩子,這個都不懂,還是太嫩了。”楊阿姨取笑道,然後又換了一臉的神秘,“還不明白嗎?要是真的,以後就有人叫你叔叔了……唉,隻可惜你大哥出了這樣的事,還沒個下落……”
“你是說……”葉昀不是傻瓜,他懂了,怔怔地看著向遠。
這是好事,大哥的好事,向遠的好事,整個葉家的好事,但卻不是他的,是他們的。葉昀垂下了頭,酸楚便湧了上來,他害怕有一個會叫他叔叔的她的孩子,可他怎麼能自私至此?
三人各懷心事,竟然就這樣魂不守舍地過了一天。葉昀的同事來了又離開了,葉家的電話始終沒有響過。接下來的三天,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葉騫澤的綁架案陷入了漫漫的謎團和僵局,不但人沒有找到,就連綁匪也像是憑空消失了。
第四天,葉昀竟然在報紙上看到一則新聞:《江源少東疑似遭人綁架,勒索金額竟超千萬》。他驚愕無比,大哥遭遇綁票,葉家上下守口如瓶,警方的調查也始終在秘密進行中,那些媒體究竟從哪裏得到了爆料?他馬上拿著報紙找到了向遠。
“大哥的事情有媒體報道了,怎麼辦?”葉昀把那一版報紙塞到了向遠手裏。向遠這幾天幹嘔的現象一直沒有好轉,什麼都吃不下去,經期也杳無音信。楊阿姨說,她自己生過兩個兒子,一眼就可以看出,向遠這樣必是有孕無疑。向遠卻遲遲不敢求證,她怕希望太高,失望太深。
向遠接過報紙,草草看了一遍,順手放到了一邊,“既然已經刊登出來了,還能怎麼辦?”她說話依舊寥落,可臉色異樣的紅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