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顆用紙牌疊成的心,依稀還看得出是個黑桃K,當日在度假山莊的那個牌局,葉騫澤本該贏了向遠,可他收起這張牌,疊成了一顆心送給了她。他的地盤就是一顆心,她拿到了,卻飛走了。向遠把那顆心拿在手裏,百感交集,騫澤啊騫澤,你說我們兩個到了今天,究竟是誰贏了誰,還是滿盤皆輸?
向遠明明記得,這顆心被那晚的夜風吹走,而葉昀恰好就住在隔壁。她想象著葉昀等到深夜,在他們終於熄燈之後獨自在草叢中尋找,夜晚的露水打濕了他的衣服,向遠幹燥而堅硬的一顆心,終於也有了微微的潮濕。
“傻瓜,你是你,他是他。”向遠對葉昀說。
“可是你心裏有事,會不會瞞著大哥?”葉昀問,眼睛一直沒有離開她的臉龐。
向遠也看了他一眼,“人的心既然都放在各自的胸膛裏,那自然是有別人看不到的地方,不管多親密都是一樣。但知道得少一點,未必不是一種福分。”
葉昀合上了雙眼,沒有再說話,向遠以為他睡著了,他忽然低聲說了句:“向遠,我相信你。”
向遠的笑悶在胸腔裏。
“葉昀,我說這個世界上有報應,你信嗎?”
葉昀卻誤解了她的話,用力地用手環住她,“如果有報應,就全都報在我身上。”
“胡說什麼,童言無忌!”向遠斥道,後悔自己起了個這樣不祥的話頭。葉昀卻笑了,“你怕我出事,怕我會死?我不會的,向遠,你放心,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假如我死了,也是你身邊的孤魂,一直不走,一直不走,你會害怕嗎?”
向遠推了他一把,“再說這些就給我滾回房去。”
葉昀依舊咬著嘴唇笑,手卻又不規矩起來。
“嘖,別動……叫你別動……停,我電話響了,葉昀,你聽見沒有?”向遠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他不依不饒的糾纏中擺脫出來,依舊是陌生的電話,卻不是白天的那一個,她心中一動,趕緊接起。
果然是向遙,她不再哭了,聲音卻很微弱,“向遠……我很害怕,阿俊他現在變得讓我都不認識了,我和孩子會不會死?可是我不想死……”
向遠卻笑了起來,“何太太啊,原來是您,今天怎麼那麼有空……怎麼,何先生不在家,以往這個時候他不是總陪著您,現在去了哪裏……”
向遙總算還沒有糊塗到底,向遠身邊有人,可是這麼晚了,誰會在她身邊?
“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他說要去外麵探探風聲……我一個人,這裏很黑……”
向遠下了床,赤腳走到床邊,她可以聲音輕快,卻唯恐眼裏的焦灼騙不了葉昀。
“喝茶?當然沒有問題,您現在在哪?我馬上趕過去。”
“你不要來。向遠,你自己要小心……”
“那好的,何太太,您等等我,我等一下就到,好茶我自然是不會錯過,那等一下見。”
向遠說完的時候,對方其實已經收了線,她開始飛快地穿衣服。
“這麼晚了要去哪裏呀?”葉昀愕然,也流露出小小的不情願。
“發改委何主任的夫人有約,我當然是要去的啊。”向遠背對著葉昀係著扣子。她不想說謊,但葉昀畢竟是個警察,她必須保護向遙,但是也不能讓葉昀為難。
“一定要嗎?”葉昀也坐了起來。
“傻瓜,有些人當然是必須要應酬的。我說不準什麼時候回來,你先睡,或者……回你自己的房間?”
向遠沒有和葉昀再多說,開門之前,葉昀在後麵急著說:“等等,我送你。太晚了你自己去怎麼行。”
向遠回頭一笑,“不是還有小陳嗎?一個電話他就到了。”
今天下班的時候,向遠特意讓小吳想辦法去查向遙打來的電話號碼所在地的大概位置。她相信,以向遙現在的身體狀況,就算出門打電話,也必定走不了多遠,這麼看來,向遙和滕俊還在本地。
向遠婚前曾經在本市的一個地方租住過一套小公寓,剛結婚那時,曾經把鑰匙給過向遙,後來姐妹倆鬧翻了,向遙一氣之下就搬了出去,但是房子向遠一直都沒有退。正如她有一次在電話裏對向遙說的,“你再討厭我也好,那把鑰匙你拿著。即使有一天,你和滕俊有了什麼矛盾,吵架也好,打架也罷,至少有個安身的地方。你可以永遠用不著它,但是需要的時候,它是你的後路。”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滕俊和向遙的通緝令已經下了,機場、火車站、汽車站對於他們來說都是危險的地方。一時走不了,兩人身上又沒有多少錢,向遙不可能露宿街頭,走投無路之下,她會想起這條後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