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扶商縣城出了兩樁命案。
一樁是縣太爺古道常與手下的一個衙役猝死於春風樓中,這讓城中百姓津津樂道了許久。
還有一樁便是有人在城中的小湖泊裏打撈上來了一具屍體。
前者影響甚大,後者知之甚少。
荊柏把小乞丐放進棺材裏,合上了蓋子。棺材不大,是臨時買來的,用的是最常見的木頭。
下了葬,荊柏鄭重的在墳頭燒了許久的紙錢。
“這是他的選擇。”安樂站在一邊,看著土堆上縹緲的人影,淡淡的說。
荊柏倏然抬頭看她,仿佛再看一個陌生人。
“為什麼!”
他覺得先前安樂的話,無異於是助長了黃勝瓊的心思。
“你如果想死,早就死了。不會等到現在。”
“你想死,為什麼不找一個幹脆利落的方式?”
“他不過是以為自己活著罷了。”
有呼吸,有心跳,那便是活著。荊柏如此想,如此認為。
“為什麼!”他問。一字一頓敲打在心頭,竟有幾分鏗鏘意味。
安樂看他,半晌都未答話,隻是轉身離開。
“為什麼!”上天有好生之德,眼前之人竟教唆別人去死。若是早知道是這樣,那還不如……那還不如!
荊柏看著安樂的背影,心中憋著的一口氣瞬間消弭。
他看了一眼孤零零的黃土堆,跟著安樂離開。
沒有什麼還不如,黃勝瓊一心求死,他沒有阻攔下來,事情就是如此。
安樂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慢慢加快了步伐。
袖中的手緊緊握著‘無名’,匕首黑霧繚繞似有什麼東西要湧出來一般。
待回到城中,已是日落。街上人跡罕至,唯有一輪圓月高懸與夕照隱隱對持。
“你先回去。”
天色漸暗,隱匿了一身黑色衣袍的安樂麵上的表情。她聲音清冷,荊柏聽著本就不是滋味的他,心中更加難受。
“恩。”
荊柏胡亂點頭和安樂岔開了道。即便明白黃勝瓊之死不能怨安樂,但他心裏還是橫梗著一根刺。
打發走了還在神遊之中的荊柏,安樂不在壓製。黑霧滾滾,在衣袍之下浮動,伴隨著的還有似近似遠的鬼嚎。
遠處的,近處的皆是一片哀嚎。
安樂站在街頭,身後月光覆地滿是清輝,原本的紅燈籠被染上了淒慘的白。街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但借著光看去,那些哪裏是人?
中元節至,百鬼出。
或猙獰或空洞的麵貌在安樂眼前閃過。
她一步步向前,走的緩慢。腳下黑霧湧動間,百鬼讓路,惡鬼逃竄。
左右看去,扶商街頭完全沒有了平日的模樣,倒像是另一個世界。魑魅魍魎的世界,妖魔鬼怪的天堂。
“孤魂野鬼。”
那些鬼大多被時間磨滅了自己的意識,隻是憑借著本能四處飄蕩。偶有幾個惡鬼見到安樂如同餓狼見到血肉一般,撲上去。
鈴聲伴隨著腳步輕響,甚是好聽。在那些惡鬼眼裏卻成了催命的符咒,本以為一撲而上便可將美味吞噬,卻被一團黑霧擋住緊緊束縛。
“無子無嗣。”
安樂穿過猙獰的惡鬼繼續往前走,叮當的鈴聲讓還有幾分殘存意識的惡鬼瑟瑟發抖。
“天地不容。”
安樂麵無表情,腳下步子不停。黑霧在黑袍下鑽出,擴散成絲絲縷縷纏繞住四周的鬼魂。
“諸界沉浮不定,人間失守,萬物失秩序。觀眾生之象,聞諸世之聲乃吾受人之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