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樂做了一個夢,夢見了小時候的自己。
元和三年,那時她還沒有入宮。
每日吃喝玩樂,溜貓逗狗讓整個安府都防備著。那時候安府還不叫東安府,那時候父兄,娘親,阿姐都還在。
父兄會一邊嫌棄她愛吃愛玩,一邊帶她溜出去玩。阿姐還在繡著嫁衣,盡管她沒有說親,但嫁衣繡的很美,就如同在樹下穿針引線的阿姐一樣美。
而娘親雖然身體不好,但也是活生生的,和後來躺在床上沒有半分氣息的模樣是不同的。
府裏的人都活著,都好好的。哥哥們會因為練功偷懶被打,爹爹會因為要寫奏折而頭疼,娘親會因為不想喝藥而帶著她偷偷溜走,姐姐會帶著她去街上偷看別家的少年郎。
她自幼聰慧,記事早。就連小時候斷奶吃的第一餐飯,都記得清清楚楚。
於是她越發知道,眼前所見不過是她的記憶罷了。
盡管一切都真實的過分,有惱人的蟬鳴,有讓人心煩的熱風,還有讓人討厭的三皇子姚重華。
一切都如此的真實,讓安樂恨極了自己的記憶力。
為什麼一切都記得如此清楚?要知道越是清楚越是心痛。她寧願自己忘了,忘了麵對父兄阿姐喪報之時娘親滿臉的淚水,忘記那時自己當時的腦中一片空白。
可她記得清清楚楚。
記得滿堂白素,記得不持和尚誦念的經文,記得玄渙那張哭的通紅的臉。
這是她的夢境,也是她的記憶。最深處的,被她刻意忘記卻忘不掉的記憶。
安樂緩緩睜開眼睛,麵上無悲無喜,眼睛卻如同被蒙上了一層霧。
當年靈堂之上,她在做什麼?
奧……姚三質問她為何不哭,為什麼傷心卻不哭。她從來沒有告訴他,那是因為她哭不出來。
早在昨日,她在祠堂麵對那些排位之時,她便知道自己哭不出來。
如果哭了,一切都能回到原點,沒有戰爭沒有死亡,那麼她想自己會哭的。
但,不會。已經發生的事情便不會逆轉,現實不會如同話本裏說的那般,時光回溯。
所以她沒有哭,哭是沒有用的。
安樂看著眼前的素縞,四周似乎有燭火,將那白色映的暖暖的,讓人心涼。
哭是沒有用的,但還是想哭。
“你應該去你該去的地方。”
一顆光頭闖入她的眼簾,熟悉的那張臉,看著她如同在看陌生人一般。
安樂苦笑。
當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她想要坐起來,卻動彈不得。手腳處傳來灼熱的感覺,和龍蛋身上的溫度不一樣 ,這灼熱讓安樂打心底的厭惡。
“白小墨。”安樂看著麵前之人,叫出了他的名字。“我一直以為,你很聰明。”
眼中的霧氣加重,安樂覺得鼻頭很酸。她很少相信別人,卻被自己信的人算計了。
“沒想到,你就是一頭豬!”
安樂伸手指著白墨的臉,即便是被一股力量阻攔,她的手指也戳在了白墨的臉上。
白墨退後,看著她被灼傷的手臂,眼中有那麼一絲憐惜有被壓了下去。
“妖孽別裝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不過是侵占阿淵身體的孤魂野鬼罷了!”
說著,數張符咒貼在安樂受傷的手臂上,緊緊將她釘在地上。
安樂看清了被他丟出的黃紙。偏頭看了看周圍,心中一驚。
她受了九尾的傳承,如何不知白墨想要做什麼。
勾魂奪魄從來不是下麵的那些人會的把戲,安樂知道有很多修士也會這些。但論精妙,莫過於青丘的禁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