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麵底下,有黑色的陰影爬出,但當他們接觸到了景色的霧氣,身體上的黑色卻開始褪去,逐漸恢複了人類的模樣。
周瑜看見,其中一個靈魂,是死去的唐笑川。
她的神誌似乎恢複了,臉上有些茫然之色,隨即竟是看到了站在旁邊周嘉魚,衝著他招了招手。
周嘉魚猶豫片刻,對著她點了點頭。
唐笑川笑了起來,周嘉魚是第一次看見她如此燦爛的笑容,那笑容看起來可愛極了,好似拂去了塵土明珠,連周嘉魚看了,都心中微熱。讓人不由的想象,曾經幸福的她,該是何種美麗的模樣。
漸漸的,唐笑川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最後離開時,她對著三人所在的方向鞠了一躬,似乎想要表示感謝。
周嘉魚笑著對著她揮了揮手。
聽著經文的時間,似乎過的特別快,不知不覺,天色便暗了下來。
當半個太陽落入地平下之下,慧明停止了誦經,從地上站起,結束了今天的超度。
他的臉色比剛來的時候,稍微白了一點,但神情依舊虔誠,起身緩步,準備離開。
按照林逐水的說法,這超度必須得持續十幾天,才能讓被橋束縛住的冤魂得到淨化。
江十九過來道:“林先生,我們為慧明師父準備了齋宴,不知道您和您的弟子能不能也賞個臉?”
林逐水道:“行啊。”
於是事情就這麼定下,他們坐上了回酒店的車。
周嘉魚看著前方被保護的嚴嚴實實的慧明,有些奇怪,道:“先生,慧明師父身邊為什麼那麼多保鏢呢?”
林逐水說了一句:“有時候,人比鬼可怕多了,有人想要他的命。”
周嘉魚深以為然,其實經曆了那麼多事兒,大部分事情都是人自己搞出來的,最後收不了場被其反噬。
到了訂好的酒店,慧明和江十六坐在包廂裏等著林逐水,卻不見江十九的影子。估計因為這事兒江十六把江十九狠狠的訓了一頓,想讓自己這個弟弟好好長長記性。
周嘉魚還是第一次吃全素的宴,他本來以為味道會比較清淡,但嚐了一點後卻露出驚豔之色。這菜肴當真是色香味俱全,豆腐做的出來比肉的味道還要鮮香,若是不知道的,肯定很難猜出其原材料。
林逐水對齋宴的興趣稍微大了點,但也就多夾了幾筷子的事兒,大多數時候,都是在和慧明說話。
慧明倒是周嘉魚挺有興趣的,還問林逐水哪裏找來的,能不能也幫他找個。
林逐水直接很無情的說,這樣體質的徒弟有多少我收多少,還輪得到你?
慧明說歎氣:“林施主你可真是貪心。”
林逐水道:“說得好似我有貪心的機會一樣。”
慧明輕笑。
酒足飯飽,江十六客氣的詢問他們要不要回酒店。
慧明卻是笑道:“和林施主幾年未見,有些舊事想要敘敘,江施主不必擔心我們,明日大橋上見便好。”
江十六聽出了慧明的送客之意,他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起身走了。
江十六走後,慧明臉上的笑意淡下,道:“逐水,你又何必參合到江家的事上來。”他直接換了稱呼,看來是不想在江十六麵前暴露和林逐水太過親密的關係。
“有些事情,不是不想,就能不做的。”林逐水道,“我不出手,那橋上還得死多少人?”
慧明輕歎。
“我之前以為江十六應該對此完全不知情。”林逐水的手指點了點桌子,看得出他心情不太妙,“現在看來,卻是不一定。”
慧明道:“他們家,上一代還行,到了這一代,卻是已經沒落了。特別是江十九,要是我門下的人幹出這事兒來,我是決計不會再要他。”
林逐水沒說話,伸手把那塊命牌取出丟給了慧明,道:“看看。”
慧明見到命牌,就皺起眉頭,伸手取出後,看到了上麵“豔紅岫”三個字,和被林逐水的血燒掉的一半痕跡,他道:“這莫非是……”
林逐水道:“已經成了僵了?”
慧明道:“從氣息上感覺,應該沒錯。”
林逐水道:“我確定了大致位置,準備找時間過去。”
慧明似乎對這命牌十分厭惡,稍作看了之後,便重新裝回袋子裏,還給了林逐水。
林逐水說:“所以今天我找你敘舊,你明白什麼意思麼?”
慧明說:“我知道你定然是擔心我的安全,放心,我過來的時候就有了準備。”
哪知道林逐水眉頭一挑,道:“我擔心你的安全做什麼?”
慧明莫名其妙:“那你是什麼意思?”
林逐水手一指,就指向了周嘉魚和沈一窮:“你第一次見我徒弟,作為長輩,見麵禮總不能少了。”
慧明:“……”
周嘉魚還是第一次看見這個模樣的林逐水,覺得他莫名的多了幾分人氣兒。
慧明的表情很複雜,最後從牙縫裏擠出一句:“我真該把我徒弟也帶來。”
林逐水不說話,安靜的喝茶。
慧明最後氣道:“好好好,我認栽。”他說著從懷中取出了兩串珠子,隨手放到桌子上,道:“拿去,拿去!”
林逐水笑道:“還不快謝謝慧明師父。”
沈一窮和周嘉魚對視一眼,都伸手將珠子拿在了手裏,然後恭恭敬敬的道謝:“謝謝慧明師父!”
慧明怒道:“林逐水!你有本事別來我們青檀寺做客了!我的十二個徒弟都等著你呢!”
林逐水笑了起來,擺擺手並不說話。
慧明慘遭算計,損失了兩串佛珠,回去一路上都沒說話,臭著臉回了住所。
酒店的江十六見狀有些茫然,私下裏來問林逐水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兒。
林逐水麵無表情,淡淡道:“沒什麼大事,隻是慧明師父說大橋的事兒有些麻煩,心情不大好。”
江十六聞言,咬了咬牙,道:“我再和慧明師父談談!”說完轉身走了,顯然是打算給慧明加點待遇。
周嘉魚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他一直以為林逐水不食人煙煙火,現在看來,他完全就是想多了……他要是認真的想算計人,那真是一算計一個準。
林逐水還不知道周嘉魚對他的崇拜程度因為這事兒又上升了幾個等級,開口道:“那佛珠不是凡物,你們好好留著,過幾天估計我要去一趟險地,這東西能護你們一命。”
周嘉魚和沈一窮都說好。
林逐水說:“這事情不簡單,這幾天就不要到處亂跑了,有事同我說,特別是你——周嘉魚。”
周嘉魚經曆了昨天的事兒已經決定認認真真的宅在酒店,聽見林逐水的吩咐乖乖說好,他可不想再被強行碰瓷,上次的是紙人,以後再遇到鬼知道是什麼東西。
第二天起來,慧明心情卻是看起來不錯,在車上問林逐水昨天和江十六說了什麼。
林逐水說:“沒什麼,就說你心情不大好。”
慧明瞪眼睛:“林逐水,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無恥了。”
林逐水懶散道:“到底是要養家糊口的人,家裏那麼多小兔崽子嗷嗷待哺呢。”
慧明:“……”
後排坐著的嗷嗷待哺的兩隻小崽子臉上的表情都特別乖巧,一副,我們真的都很乖,你不要嫌棄我們的表情。
慧明看得心中簡直想吐血,心中暗恨怎麼沒把自己居然嫌麻煩沒有把徒弟也帶上,讓林逐水占了這麼大個便宜。
超度的事兒,要持續十幾天,期間林逐水也在準備自己需要的東西。他讓沈一窮和周嘉魚私下裏去買了些糯米,紅綢,之類的辟邪之物,說帶在身邊有備無患。
周嘉魚買糯米的時候好奇的說,先生也要用這些東西啊。
沈一窮正在付錢,歎氣道:“先生不用,但是我們得用啊。”
周嘉魚說:“啊?”
沈一窮道:“先生一個人去肯定沒問題,帶上我們反而是累贅。”
周嘉魚道:“那、那為什麼要帶我們去……?”
沈一窮說:“我以前也問過先生,先生和我說,有些事情,是早晚要經曆的。早些經曆的時候若是摔倒了,當師父的還能扶一把,但如果因為害怕躲避,到真遇到危險的時候,就太晚了。”他認真道,“隻有自己能救自己。”
周嘉魚聞言對林逐水的敬佩之心,越發的濃厚起來。
把林逐水要的東西買了個七七八八,在某天早晨,林逐水帶著他們離開了酒店。
每個城市都有繁華和破敗的地方。就像有光的地方定然會有影子。
在鋼鐵鑄成的叢林裏,林逐水卻像是已經來過很多次似得,穿梭在縱橫的小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