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黎陽吃飯時我去了走廊,看著外麵的大雨,不知不覺間鼻子發酸,而後,眼淚便滾落下來,落滿衣襟。
上一次下這樣的大雨時,我在哪?
應該是還在老家吧。
那時貪玩不著家,一天也看不到個人影,總要媽媽做好飯然後出去找我才會察覺時間不早了。
可是,媽媽卻從未責怪過我。她隻是拉著我的手,柔聲說,亦舒真乖,沒有到處亂跑,媽媽很容易就找到你了,以後啊,你也一定要在原地等媽媽去找你好不好?
我點頭,可卻從未放在心上。
所以當那場傾盆大雨突然下起來時,我才會沒有像以前一樣在那個廢舊的車庫,也就是我們一群小朋友的秘密基地裏等媽媽,而是跟一個玩伴兒回了家。
我沒有想過,當媽媽趕到那裏看到空蕩蕩的車庫時,會是怎樣的心情。自責,悔恨,慌亂,立刻充斥了她的身心,她沒有手機,誰也聯係不到,隻好一家一家地尋找。
長街之上,大雨如注,心亂如麻。
她踩在滿是泥濘的路上,單薄的身體不斷顫抖著,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因為怕。那樣瘦削的她,仿佛透支了一生的力氣,在大雨中,一個人倔強的獨行。她不斷呼喊我的名字,可即使她的聲音已經沙啞破碎的不成樣子,即使她用了自己最大的嗓音,卻還是被大雨淹沒。
當她找到我時,我正在朋友家捧著漫畫書吃著零食玩得不亦樂乎。她那滿身的汙泥和水漬是那樣狼狽,而那種狼狽又和我的舒適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仿佛在無言而尖銳地指責著我的不孝。
我以為,她會罵我,甚至打我。我知道我錯了,所以即使害怕著,我也沒打算躲。可是,當我帶著哭腔喊她時,她竟歉疚地看著我,雙手伸出,那是一種想擁抱我卻又怕自己一身汙泥弄髒我衣服的姿勢。她大大的眼中,滿是歉意和自責,就這樣看著我,而後,說,亦舒,對不起,媽媽該早點去接你的。你一定是等的不耐煩了才……
我“哇”的一聲哭出來,不是為自己,確切的說,當時我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隻是覺得委屈。
後來我才明白,那是我因媽媽的話而替她感到委屈。她該打我的,該罵我的,該教訓我不聽話的,可她卻自責地對我說,亦舒,對不起。
對不起。
那天之後,媽媽便落下了病根,每到陰天下雨關節都會疼。而我,再也沒有讓她生過氣,對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全心全意地服從。
可是,我那遲到的孝順,她僅僅享用了三年。
想著,我的眼淚便繽紛著掉落。嗓子裏,是有苦難言的味道。
有人說,樂觀豁達的人永遠也不會被打敗,可誰知道,樂觀豁達的人是天底下沒有好的戲子。他們將傷心層層包裹,丟到內心深處那些不為人知的角落,妄想以時間的流馳將起一點點消磨。當他們發現,真正的傷痛其實無法磨滅時,便會躲起來獨自****傷口。
他們並非隻在乎,並非沒有受過傷,他們隻是善於隱藏。甚至,習慣了逃避。
逃避著,懦弱著,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自欺欺人地告訴這個世界,我很快樂。其實,總有一個時間,他們的樂觀和堅強會潰不成軍,而麵對那些深埋於心底的傷,多少人哭成了狗。
我就是這樣,越傷心,越絕望,便會越逃避。人們隻道我很快從喪母之痛中抽身,說我堅強或罵我狠心,卻不知,在每個我想起她的時間裏,我有多痛苦,多絕望。
往事,不提,不代表了忘記。
難過,不哭,不代表不痛苦。
其實,我很害怕打雷,但是,今後,我不會再允許自己害怕,因為,沒人可以再替我堅強。我若不堅強,軟弱給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