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換衣服，別發呆了。”小夏學長此時已經換好了解剖時穿的工作服，見我還沒有要去換衣服的意思，便隨口提醒了我一句。
我看到他手中拿著手術刀的樣子，不禁有些抗拒朝後退了半步，雙手在身後緊握，怯聲說，“陳教授不是什麼陌生人，我做不到……”
“你曾說自己有意將來成為一名外科醫生。”他看出我眼中的猶豫。
“但是在自己認識的人身上下刀，我還是做不到。”我不是很敢於在他麵前說不，但我真的做不到，“也許以後可以，但我需要時間。”
“去我辦公室等我。”他轉身朝解剖室走去，“你需要好好休息。”
“誒，小桑榆，你怎麼沒和夏應崖一起去揭破屍體？”小夏學長離開後我失神的站在原地，真的好羨慕他……雅言從身後走來，好奇的問。
“我……累了，不想去。”我垂著頭，生怕被她看出來我的膽怯，“對了，從陳教授喉嚨中取出來的紙團上寫了些什麼？”
“就是這張紙。”雅言揚了揚手中透明的物證袋，裏麵有一張手掌大小皺巴巴的草稿紙，我接過來仔細看了看，兩麵的字跡都是用藍黑色墨水的鋼筆書寫的，一麵上麵似乎亂七八糟的謝了一些運算過程，因為口腔和粘膜中的體液使得字跡已經暈開難以辨認了。
我翻過另一麵，上麵隻有四個清晰的字。
鯀複生禹。
“這是什麼意思？”我不解的看向雅言。
“我查了一下，原本是《山海經》上的一個典故，鯀因為治水不利被處死，死後三年屍身不腐，將他的肚子剖開後，禹便降生了，就是這麼一個傳說，現在看來不過是天方夜譚罷了將注意力放在這四個字上還不如讓技術部早點複原背麵的字。”雅言有些無奈的聳肩，“就憑這個紙團，夏應崖就認定陳教授的死是一起謀殺。不得不承認，我認為他這次做得有些武斷了。”
“我相信他的直覺。”我回頭看了一眼緊閉著的解剖室大門，不知道是說給雅言聽還是說給我自己聽。
雅言什麼也沒說，隻是笑著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夏學長在研究所有一個單間的辦公室，就在解剖室旁邊，很安靜，東西不多，看樣子他也不常在這裏坐著，除了辦公桌椅和裝滿了書的書櫃之外隻放了一隻單人沙發，處處都透著這間辦公室主人的趕客心情。
我四處看了一圈，放鬆的坐在沙發上將外套披在身上閉上雙眼，沒一會兒竟然睡著了。
白天睡覺好像特別容易做光怪陸離的怪夢，我夢見了一些很詭異的片段，記憶深處像是突然竄出了某些有味道和溫度的奇怪感受，與夢境雜糅在一起，好像身臨其境。
眼前是一片灰黃色的煙塵，一個看不清麵目的男人仰麵倒在地上，渾身的血液好像在一瞬間便從胸前的幾個子彈窟窿裏全部湧了出來，也許隻有心髒還會搏動的人才會從傷口中噴出這麼多血，一呼一吸之間，鮮血如同潮水，很快在他身下彙聚成了一片血泊。
我的鼻腔中滿是這種帶著溫熱的腥甜，我掙紮著朝他爬過去，如同一個好奇而殘忍的孩童，伸出手指戳進他胸前的彈孔，冰冷的手指他尚未冷卻體溫的血肉中攪動了幾下，從裏麵掏出了一顆銀色的子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