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水泥坪收攏稻穀,珍奇過來幫忙。我問,你家的穀子什麼時候運走?
她說,屋裏還沒騰出地方。
這時陳衛東、孫浩回來,忙過來幫著裝麻袋。麻多很會看我的臉色行事,丟下還沒收拾完的宰狗場地,拿了一根鐵釺跑過來,按當地人的做法,將裝進袋裏的穀子搗緊。珍奇用發簪那麼粗的針,引線縫袋口。陳衛東把還要曬的穀子仍歸成堆。在靠近麻多那垛穀子上,我讓他做了記號。
他先沒明白其意,問,組座,你要幹什麼?
我說,好玩。
他諳然地笑了,在穀堆上寫了四個字:慶賀豐收。然後用油布蓋好,我照金鳳的做法,在四邊壓上了石頭。我們收拾好穀子,肚子餓了。
陳衛東見王古嶽坐在餐廳翻報,問飯做好了?
他說,李慶國和孟湘軍正在炒狗肉。
我告訴陳衛東,他們打死了花豹。他罵他們是饞鬼。
我問王古嶽,你不會加工狗肉?
他回答,自己養的狗,我下不了手。
李慶國很快端出了一盆暴炒狗肉絲,隻他們幾個吃得有味。
魯要文惡作劇,他將花豹的肉拌和在米飯裏,給黑熊吃,證實狗是不是吃同類的肉。他把準備好的食物倒在喂狗的盆子裏,可不見黑熊來吃。
晚飯後,我去見金鳳。恩裏賈巴的妻子說,孩子回來不高興,悶在她房裏,連晚飯都沒吃。
我問,她還在屋裏?
大媽說,她剛才出去了,我以為她去了你那裏。
我轉身出來,想必她獨自在河堤上散步。夜萬籟俱寂,伸手不見五指,遠處傳來雷聲。我擔心下雨,要淋濕我們的穀子。我沿堤走去,不見金鳳。她一個人能去哪裏?我來到映花潭,聽到了水的撥動聲。她在水裏。我坐到堤上,隻聽到水響,卻沒看到她在哪地方。她靠到岸邊,我才看清她。
你不想下水?
我可以下水嗎?
誰阻擋你了?
好,我下水了。
我撲通跳進水裏。我渾身像被火一樣燒著,我狠不得立即摟住她,將她融入我的懷裏。我雙臂劃動著水,喊著金鳳,你在哪裏?
她沒有回答。她在與我做捉迷藏的遊戲。我想耳貼到水麵能聽到她的動靜。可水裏沒任何響聲,也許她在金鳳花叢中等我?我向夢中之國油去。今夜,水裏沒有金鳳花燦爛的倒影,可我心中的金鳳花照樣燦爛。我似乎到了我夢中見到的那個地方,她真的在這裏等我了,紅花遮蓋著她冰清玉潔般的胴體,我撲過去,擁著親她。她雙臂鉤住了我的肩,兩腿騎在我的胯上。一切如夢中發生的一樣。
我說,金鳳,我們終於有了今天。
這時我聽到嘻嘻的笑聲,像是從天外飄來。我從夢幻中回過神來,發現我摟抱的是一棵金鳳花樹,那棵99號金鳳花樹。金鳳坐在堤上朝我笑。
我抱住她說,你戲弄我,叫我下水,自己卻上了岸。我要懲罰你。我將她壓倒在草地上,說,你得讓我親過夠。我捧著她臉親吻。她微閉雙眼,默默地,像是在享受我這份激情。
我們重新坐起。她將臉上的頭發攏到肩後,露出了笑容,說,我離不開這潭水了。那陣看到花豹死得那樣慘,真像死了我的親人一樣痛心。到映花潭裏泡過,悲痛化到了水裏。
我說,我的心情也不好。李慶國說要打狗,我以為說得玩。
如果我把麻多夜裏偷穀遭狗咬的事揭發出來,人們就不會恨花豹了。我考慮麻多初犯,可是……我害死了花豹嗬。
說著,她又傷心起來。
我說,別想它了,它總歸是條狗。
金鳳說,它也是一條命。它那樣孝忠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