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的日記裏說,台灣專家撤走後,留下了一些物資,她作了最大努力,勉強維持農場運轉了一年。她以為她麵臨的最大的問題是經濟問題,她要求父親給她寄來了一筆款購買柴油。可是……沒有燃料,等於心髒沒有了血液,農場死了。
陳衛東的工作有條不紊。他指揮大家給拖拉機解體,對一個個部件進行檢查,並分門別類作了登記。八台保存較好的拖拉機,有的零件要更換,大多在我們的庫房能找到,個別零件要加工。農機站裏的幾台機床陳舊,加工零件難保證精度。
陳衛東對我說,這隻有依靠你了。
我問,我有什麼辦法。
他說意大利築路隊有第一流的加工設備。
金鳳說,這是個好主意,周組長去,他們肯定樂意幫助。
我說,最近我沒與他們聯係了。
金鳳說,你的光輝形象,他們十年八載都忘不了。
這天,金鳳說要去意大利築路隊,把一個軸和一個斜齒輪都裝上了車。我隻好依她。我們沒有驚動領導,直接到加工工房。負責機加的意大利工程師還很年輕,他熱情接待了我們。他看了我的圖紙和帶來的樣件,說他們能加工。
金鳳順便問,有沒有蓓杜馬的消息?
工程師說,最近沒有她的電話。
周先生想給她去個電話。
他可以去打,現在通話的效果很好。
我看出,金鳳對加工零件那麼積極,還帶有另外的目的。
我說,沒什麼急事,不需要打電話。
她說,你沒急事,也許蓓杜馬有急事與你說呢。
金鳳推我出工房,工程師帶我到前麵兩棟,我發現金鳳沒有跟來。電話不是直撥,得向N市總機報號,電話通後,再由總機轉來。不一會兒電話鈴響了,工程師拿起話筒聽了一下,再交給我,然後關了辦公室的門出去了。蓓杜馬像是到了我的跟前。
我給你去了兩封信,你都沒有及時回,把我想死了,恨不得立即飛到你身邊。
蓓杜馬,我們保持一個月一封信,這種距離合適。
不行。我恨不得一天一封信,我們之間應該是零距離。
我沒那麼多時間給你寫信,也沒那麼多的話對你說。
我們的心都連結在一塊了,你把你心裏的話告訴我,就有的說了,那怕是千百次地重複一個愛字,我也高興聽到。
我對你不隻一次地說過,我已愛上了艾絲丹小姐。
我也不隻一次地說過,我不在乎,我們有更深一個層次的愛。再說我們的肉體已經結合到了一塊,你與艾絲丹還沒走到這一步吧?我看出,她對你好像還是無所謂的態度。
你不能這樣說,我們整天在一塊,感情很深了。
我們是生死之交,艾絲丹與你整天在一塊又怎麼樣,不正如你整天與水稻相處一樣。好了,我現在不與你討論這麼多了,你現在事不多,有時間來意大利吧?
我哪抽得出身,目前農機大修,我現在是到這裏來加工零件,順便給你打一個電話。
你晚上有時間,每周給我來個電話也可以,他們會提供方便的。
為了結束這次談話,我同意了,說,行了,沒別的事,我就掛機了。
慢!你沒時間來看我,我就去Z國看你。我們再到映花潭去遊泳,那滋味真……現在我夜裏常夢見泡在那潭水裏,我們摟抱在一塊。你未必不做這樣的夢?
我一覺睡到大天亮,從來不做夢。
你說謊,你肯定也做這樣的夢。
好,你願意聽我的真話嗎?我告訴你,我的確也做這樣的夢,不過我夢見的是和艾絲丹在一塊。
她哈哈地笑了,反問,你和艾絲丹小姐在潭水裏泡過嗎?
這次通話時間過了四十分鍾。我從辦公室出來,見金鳳在樓前踱來踱去,說,讓你等久了,真對不起。
金鳳說,沒什麼。你們很久沒見麵了,肯定有不少話要說。她怎麼不來看你呢?
金鳳顯得很平靜,態度也很誠懇,好像是談一件與她毫無關係的事。換成另一個女人,那還不把醋壇子砸爛?我說,她母親病癱在床上,需要她守護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