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鵑不能欺騙自己。不能對自己說跟前這個滄桑的男人她毫無感覺。他不是一個單薄的名字。他的、孤獨、脆弱、驕傲又自卑都在告訴她這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他手中的溫度在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真實的。紫鵑拉著他枯瘦的手,頭靠在他的肩上,任憑淚水濡濕他的衣裳。
允祥溫柔的撫摸著她的頭發,溫情脈脈的說了一句:“你答應了,你不走了是不是?”
紫鵑哽咽道:“請保重吧。隻要你過得好,我也會好的。我會一生祝福你。”
允祥板正了她的身子,兩人的目光糾纏到了一起,他抬起手來給紫鵑拭淚,這副模樣看得允祥心酸,直到他的唇印上了紫鵑的。紫鵑卻緊閉著,直到弄疼了她,最後看見了紫鵑唇角的血跡,允祥退了兩步說道:“對不起,我傷到了你。”
“如果王爺肯放手,紫鵑會感激王爺一輩子。”
“果真麼?其實我該知道的。從一開始我就輸了。隻是我的驕傲,我的自尊,總是以為,總是自以為是,總是認為你的心裏裝著我。我錯了,早該知道的。”
“紫鵑所努力的一生是不要給別人當妾,當然也不希望自己深愛的丈夫還有別的女人來分享他。”紫鵑抽出了手,又見案上設著紙墨,對允祥說了句:“我也送王爺一首詩吧。”說完就抽出紙,提筆寫下了當初徐誌摩給林徽因的那首《偶然》。紫鵑寫後檢查了幾遍,確定沒有簡化字,每個字都正確。她遞到了允祥的手中,說了句:“我們相遇是偶然,分離卻是必然。”
允祥此刻也顧及不到紙上寫了什麼,見紫鵑取了畫就要離開,他很想追上去,無奈腳下卻邁不動步子。當紫鵑與他擦肩而過的時候,允祥在後麵喊了一句:“如果有來生,有來生我們也是這樣的結局麼?”
紫鵑聽見了這句,回過頭來說道:“來生,來生我先在那裏等你。”說完嫣然一笑,便頭也不回的走了。她的身影穿過了芭蕉叢,穿過了梧桐,穿過了紫藤架,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隻留下了一地的紫藤花的香氣。
他隻能木然地望著她的身影離去,他卻毫無辦法,毫無辦法的將她留下。他知道不管這裏的主人不管多麼熱切的期盼,她隻能是一個匆匆而過的過客,她從來就不屬於這個園子。
允祥這才去看那頁紙,字跡雖然不漂亮,但他知道紫鵑已經很努力了,寫得還算工整秀氣。他一行行看去,隻見寫的是:
“我是天空裏的一片雲
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驚異
更無須歡喜
在瞬間消滅了蹤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記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這交會時互放的光芒”
允祥將兩人從相遇到相識所有的情景從頭想了一遍。她走了,真的走了,也許永不會來了。隻留下了這幾句像是白話,又像是詞的字。他回頭的時候望見了窗下那把舊傘,曾經為他抵擋風雨的傘,曾經打開他心結,為他療傷的女人。允祥隻覺得周圍的景物變得模糊起來,漸漸的臉上像室上了什麼濕潤的東西。他從未像現在這樣自己年輕過,生在平凡之家,孤獨一人。
正在惆悵感懷的時候石鬱楨走了過來,躬身說道:“王爺,皇上有請。”
“哦,好,我去換件衣服。”說著便站了起來,正要走的時候卻一個不防幾乎有些站立不穩,隻覺得渾身上下都在疼。
鬱楨見狀忙上前攙扶著,“王爺保重啊。”
允祥仿佛突然年老了幾十歲似的,說道:“老了,我老了。”被風一吹又猛烈的咳嗽了好一陣子。鬱楨有些不忍忙道:“吩咐人下去請個太醫來看看吧。”
允祥卻搖手說:“不了,皇上還等著。”咳嗽了一陣,又覺得嗓子腥甜,鬱楨忙將自己的手帕遞了上去,不曾想吐出一口鮮血來。
鬱楨臉色大變,不等允祥開口忙叫人來扶允祥進屋去歇著,又讓絆雲通知管家去請太醫來。自己又親自進宮向雍正稟明情況。雍正聽後甚是驚慌忙道:“快快讓他好生養著,別的一概不用他管。對了,這幾天也沒聽說他有什麼病症,怎麼突然就病了?”
鬱楨答道:“回皇上,隻怕我們王爺這病是由心生。要斷病根隻怕難,如今隻要不添憂傷,不動怒,才會慢慢有起色的。”
雍正竟自責起來:“都是朕不好,什麼事都要過問十三弟,究竟是躺下了。他身子本就虛弱。哪裏還能掙紮了。你回去說給你們王爺聽,讓他好生靜養,等朕將手上的事處理完了就去看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