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戲子(四)(1 / 2)

崔班主死了,嘴唇和四肢都被割掉,腦袋上留下個光禿禿的窟窿,涓涓往外冒血。另外,褲襠裏那東西也沒了,總之渾身上下都是窟窿,死狀連見慣了各種死戲子的華風月也有些發懵。

看了看屍體倒地的方向,華明月沉下頭,忽然就開始拔腿狂奔。

二樓盡頭的那件客房,裏頭依舊脂粉氣撲鼻,鄙安坐在銅鏡前勾畫臉頰,聞聲擱下手中的油彩,未描完的半株扶桑像是一道符咒,將人蠱攝進去。

“不是我啊。”

隔著簾子,他聽見鄙安這麼跟他說,那臉上還帶著一抹豔麗的笑意。

許是濃香衝腦、許是絲衣下雪白的肌膚太過誘惑,總之華明月反應過來的時候,鄙安已經自動靠過來,軟在了他懷裏。

他忙不迭推開她,想起崔班主死被削走的肢體,斂目垂首:“我該相信你麼?”

“你好像沒有相信我的理由。”鄙安回答的認真,“那算了,當我沒解釋。”

“你……”

不知道華風月是怎麼鬼神不知處理掉屍體的,總之第二日一大早車隊上路之後,無人詢問崔班主到底去了哪兒。

南方的冬並不算得十分暖和,臘月的蒼穹終日陰霾霾的,有細小的雪花飄下來,薄薄在地上覆了一層。半透明的雪層,一如車廂內人半透明的衣裳。

毫不覺得冷意。

不是很沒落的芒挽小城,街道挺幹淨,中央有一座紮眼的高築,上頭掛著串串明亮的燈籠,上頭題寫著一個個看不懂的梵文。

梵文下以金粉漆刷著“笑月樓”三個字,不過已經褪色。

鄙安將那方嵌著金“梨”字的白玉牌塞給華風月,然後懶懶靠著車廂,笑:“去看看這地方現在的主人是誰,打個商量,買了這座樓,我們就在這裏長住,不往前走了。”

華風月看了看她,卻沒接。“這應當是很重要的東西吧,你好好留著,買這座樓的錢我還是有的。”

鄙安挑眉:“你知道這是什麼?”

“我不想知道。”

“原來是不想知道,而不是不知道。”

華風月沒做聲,好半天才猶豫著伸出手,替她將鬆開的前襟掩好,輕聲:“我去買房子,你等著我。”

對於跑江湖的藝人來說,難得的便是在一個寒冬中能有一個避風的場所。而這樣一處奢靡的角樓,空氣幹淨而溫暖,自然是歡欣且雀躍的。

樓下大堂裏挺熱鬧,好不容易得了安身處的藝人們練功也比平時更賣力些,一邊鼓勁兒練功一邊跟同伴說上兩句笑話。

鄙安走過去,撿著一排吊起來的銅環,摸了摸。

旁邊一個蘭花緞子小襖的伶兒摸摸腦袋,不好意思的搖了搖頭:“這是練身段兒用的,不過我底盤蠢,到現在也沒能全穿過去。”

眼前這人來班裏不久,可已經是能獨挑台麵的柱子,跟風月師兄一樣。所以小伶兒應起來還是很恭敬的。

更何況,戲班子現在是風月師兄說了算,這個姐姐,似乎和師兄的關係很好。

“呀——!”直覺一陣輕紗掠過,伶兒定定的看著眼前的人,驚呼出聲。

卻見高高吊起的銅環上,鄙安單單隻用了腳尖立在上頭,緩緩鬆開了握住繩索的手。

令人驚奇的是,銅環不僅沒晃動半分,還跟原來的位置一模一樣,好似上頭站的不是個人,隻是一片輕若無物的羽毛。

腳尖勾住環身,柔軟的身軀忽然就如折尺的蝶一般急墜而下,周圍練功的人都被這動靜吸引過來,大氣不敢出的看著這一幕。

銅環掛的不低,摔下來即便不骨折也得腫上好幾日。膽小些的已經用手捂住了眼。

卻沒有預料中的悶哼聲,伶兒敞開點指縫,這一瞟就再也挪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