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安從車上下來,一打眼就看到了渾身萃白的梨謠,長身玉立在光線裏,白衣益發刺眼,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著股子孤寒冷銳。
“女兒恭迎父尊、母親回塔。”梨謠拱手,妝容淩厲中透著冷漠。
東方安微微皺了皺眉,不動聲色拂開她欲上來攙扶的手,轉過身去掀開車簾,裏頭伸出一隻修長優美的手,搭在她手上。
傅忘川從車裏出來,一邊無奈歎了口氣:“安安,我還沒有傷的那麼嚴重,不要這樣了。”
“見過父尊。”
傅忘川微微一笑:“謠謠,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為門派做事,幫父尊分憂,本就是女兒份內之事,不敢妄自居功。”
“那也是該嘉獎的。”好似全然沒注意到梨謠的變化,傅忘川從容自在的與她“寒暄”起來,臉上始終帶著淡淡的微笑。
東方安卻覺得一陣莫名的厭煩,冷冷打斷道:“傅大尊上,你的內傷難不成能不醫自愈?大熱的天兒站在這裏,莫不成等清風自來?”
麵對質問,傅忘川隻得苦笑,剛想說兩句,偏偏又忍不住咳嗽了起來。也不知是熱的還是咳的,臉上泛出兩抹輕微的粉紅。
東方安瞪他一眼,胳膊還是伸過去在他背上輕輕拍了拍,道:“謠謠,我要的東西可都準備好了?”
“回母親,藥塔並所有藥材,都已備好了。”
梨謠一揮手,人群自動閃出空路。前往藥塔的一路上,梨謠始終跟在兩人半步遠的後頭,腳步沉穩從容,既不落後一分,也不越前一分。
東方安看也沒看她一眼,隻拉著傅忘川進了藥塔,除了幾個侍女,將其它人都趕了出去。
配藥,煮藥,紮針,開刀,引血,複雜的步驟看的人瞠目結舌。
忙碌見,她突然開口:“傅忘川?”
“恩?”
“我怎麼覺得你的傷很奇怪,你確定你之前是健康的?”
他一怔:“沒有,為什麼這麼問?”
“沒什麼,隨口一問。”
東方安沒再說話,繼續埋頭倒騰。
傅忘川泡在藥池裏,無視滿屋子忙碌著卻通紅著臉的丫鬟,將視線投在銅鏡中映出來的在他光 裸肩上紮針的東方安身上,不由失笑:“我好歹是你的丈夫,而且模樣也算不錯,你倒是大方,一點兒也不吃味。”
“你們都下去。”東方安淡淡開口,屋內眾人皆放下了手中的活計,紛紛退出去。
“這樣,你滿意了吧?”
傅忘川一怔,問:“你怎麼會這麼生氣?”以她的性子,若是小打小鬧,定然會毫不猶豫的發泄出來,而現在竟這麼好說話,相比是氣狠了。
比以往任何一次不痛快都要生氣。
他心裏不安起來,下意識往後回頭。
肩上驀地一痛!
鏡子裏,東方安舉著一根冷森森的銀針,對著光細看,嘖嘖道:“抱歉,紮錯了,拔出來看看。”
銀針再次發力,毫不留情的釘入他肩膀。
“呃……”傅忘川嘴角微抽。看來,是他想多了……
下完了針,東方安舒了口氣,躺在藥池對麵的軟榻裏,懶洋洋的閉眼養神。
突然,她睜開眼,問:“謠謠確定是我們女兒,對吧?是當年我親生的孩子。”
傅忘川古怪的看著她:“你胡說八道什麼呢,謠謠當然是。安安,你怎麼了?”
“我要帶謠謠走。”
“去哪兒?”
“回苗疆,帶她一起。”她坐起來,很篤定的道:“我覺得那兩個人都不適合謠謠,九重塔也不適合她。”
傅忘川沒有理立刻接話,沉默了片刻方才開口:“安安。”
“嗯?”
“孩子們的事,我們不要太插手了。畢竟,謠謠已經長大了,有她自己的選擇……”他斟酌著用詞,緩緩道:“就算以後的結果不盡如人意,但至少是她自己的選擇,她不會後悔。謠謠很聰明,沒有可以強迫她,安安,你要相信她……”
“時間快到了,我去看看藥煮好了沒。”打斷了他的話,東方安轉身就往外走,最後用力一關門。
聽著那震耳欲聾的摔門聲,傅忘川隻有無奈苦笑。
安安她,教育孩子的法子很有問題啊。不過……她自己那性子,本身就跟個孩子一樣吧。
常年漂浮著苦澀味道的藥房,今兒空氣裏卻多了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氣。
這香氣來的不同尋常,非花非草,也不是胭脂水粉紙墨的味道。仔細尋看,源頭竟是東方安手中一塊狀貌不揚的頑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