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忘、川?”他重複了一遍,忽然像是聽了什麼極有趣的話一般,捂著嘴笑了起來:“鄙安塔主,你確定你是在叫我麼?”
“那好,你到底是誰?”東方安緊縮眉頭,問。
“我是傅忘川。”傅忘川屈起食指,抵在鼻尖輕輕笑了笑。這個動作是他以前慣做的,但卻從未讓東方安覺得如此陌生過。
陌生的好像……形同陌路。
他繼續道:“我是傅忘川,卻不是你的傅忘川。我是個貪慕權勢的人,愛情於我,不過是生活的調劑,沒有錢權,我還留在你身邊做什麼?不過掛著一個‘至尊’的虛名,難道叫人說三道四,說我是你的男寵?”
“可是那塔主之位,是你親手交給我的。從一開始,我就沒有想過要拿回來。”
“形勢所逼,那種情況下,我除了交還大權,還能怎麼做?至少這樣做,還能讓我保留一點點尊嚴,不至於被人說成以色上位。”
東方安吸口氣,有點反應不過來:“你怎麼會這麼說?這天下,等你好了還是你的!況且,我何曾將你看做是……看做是男寵?”最後兩個字,幾乎是從齒縫裏擠出來的。
傅忘川歎了口氣,搖頭道:“無所不能的鄙安塔主啊,其實這世上也不是沒有你不知道事啊。”
“本來我可以一直做你的傅忘川的,哄著你逗你玩,一輩子這樣也沒什麼。隻可惜,我終究是個沒有梨家血統的普通人,留不住這許多誘人的權勢。”
“所以,在你重新接掌塔主之位,將來某一天或許還會接掌至尊之位,將我從天下之主變成無名之輩的那天,我就再也不是你的傅忘川了。如今,我不隻失去了一切,還淪落成人人不齒的男寵禁臠,你叫我如何甘心?如何甘心呢!”
“而且,這樣的我,又如何還能夠就在你身邊?留下來,隻會時時刻刻提醒著我,我隻是你的一個男寵,一個玩物而已。”
說著,他轉過身去,爬上床,徑直跨過床上那具殘破的屍體,從枕頭下取出一張紙,走回來遞到東方安麵前,道:“簽了吧。鄙安塔主,我們好聚好散。”
“和離書?”東方安低頭看了一眼,沒接。
梨謠瞪大了眼,幾乎就要撲上去撕碎那張紙:“父親,你瘋了麼?!”
傅忘川溫和的搖了搖頭,解釋道:“不是我休你,而是你休了我。以後我們各自是死是活,互不相幹。鄙安塔主,你如今有權有勢,一點兒也不虧。至於女兒,我不要,就留給你吧,以後,梨謠就是你一個人的女兒了。”
“父親——!”梨謠手裏的琉璃劍砰然落地,本想衝上去質問,卻被東方安一把攔住。
“謠謠,”東方安看了她一眼,道:“大人之間的事,你不要管。你先回去吧。”
“可是……”
“出去!”
梨謠不甘,卻一點辦法都沒有。這裏頭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是她能夠忤逆的,更何況,隨便哪一個的兩成功力,都能輕而易舉的叫她永遠閉嘴。
回身將門關上,東方安走到床邊將床周的簾幔放下來,徹底遮住裏頭玉腕的屍體。才道:“好了,現在隻有我們兩個,你有什麼苦衷,一次性都說出來。說完了,跟我回去。”
傅忘川一愣,隨即笑了起來,無奈道:“鄙安塔主,你真是天真到可笑。”
“你說的這些話,我一句也不相信。你對我的感情,不可能是假的。”東方安搖了搖頭。她不相信,這三十多年來的守護和陪伴,難道都是為了權勢?簡直荒謬!
傅忘川卻“噗嗤”一聲樂了,解釋道:“我有說過對你的感情是假的麼?”
東方安眨眼,不懂他的意思。
“感情是真的,我對你的感情,的的確確沒有半分作假。但是,”他笑笑,回身將那張和離書放在桌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沒有了聲名權勢,那些感情,我要來還有何用,我不可能以一個男寵禁臠的身份呆在你身邊。鄙安塔主,感情不是人生的全部,你也不是小孩子了,這樣的天真,實在要不得。”
“傅忘川,你是鐵了心要走了,是麼?”東方安倒抽口氣,緩緩問道。
“自然是。”
“那好。”
和離書被東方安拿過去,那上頭的墨跡還未幹,溫潤飄逸的“傅忘川”三個字,仿佛湖麵一樣泛著微微漣漪。東方安拿著它,對著窗戶的光仔仔細細的看。
突然,指尖一抹黑芒閃過,纖薄的紙張頓時化作漫天粉末,紛揚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