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原本應該被廢去武功,折磨的奄奄一息的人突然抬起了頭,那碧色的鳳凰瞳中哪裏還有半點的迷茫痛苦之色,異常的晶亮清明。
“沉歌,你現在來這裏做什麼?”東方安垂首望著他,語氣不怒而威。
少年閉眼咬了咬牙,複抬起頭,道:“屬下實在憂心被司主囚禁的弟子,想戰事早點解決,所以才來早了些,但卻不知,殿下的事有沒有辦完,現在可以走麼?”
“沒有辦完。”
“這……”
“罷了,既然他如今也沒有性命之憂,戰事也確實拖得太久,該結束了。”東方安歎了口氣,輕聲道:“那就等太平了再接他回去吧。天下人和他比,也確實天下更重要些。我們這便離開吧。”
“那屬下這就替殿下解開鐵索。”
語罷,沉歌起身抬手從發傷拔下一根細長簪子,在鎖鏈那極其微小的接縫處撥弄,不一會兒,鐵索紛紛斷裂。
拆到那四根穿過琵琶骨的鏈子時,麵對這隻要碰一碰就會血如泉湧的可怖傷口,沉歌的手頓了頓,深知琵琶骨是練武之人的要命所在,而這種刑罰則是硬生生將骨頭穿透而廢去武功,若是傷重些,死傷也毫不奇怪。
於是他捏著發簪,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下手。
東方安卻突然道:“我自己來吧。”
說著就伸手握住了鎖鏈露在皮肉外得部分,用力一拉,竟生生將穿骨而過的刑具拽了出來!
一根、兩根、三根、四根。
血霧噴湧,骨肉非濺。
沉歌驚恐的尖叫:“殿下——!”
一隻沾滿血汙的手飛快捂住了他的嘴,東方安顫著聲低道:“小聲些!若是引來了人,我們雖不一定受影響,萬一遷怒給被囚禁的弟子,那才壞事。”
沉歌冷靜下來,點點頭,低聲問:“那殿下你……”
“我無妨,鳳凰瞳改變了我的體質,武功還在,隻是氣血有些虧損而已,不打緊。玖涼絲已經瘋了,她以為自己是珠瑾,我們需趕緊走,定要在玖涼絲出手之前趕回去,與梨謠彙合。”
“是。”
與來時不同,此時東方安用真氣罩住兩人,動作輕的好似不存在,即便是燈火通明處從人側麵經過也不會被發現,加以由天音提前畫好的地圖,輕輕鬆鬆就繞出了迷宮似的地宮。
外頭正是月上中天的時辰,下著漫天的細雪,映的原本漆黑的夜不再那麼叫人心悸。
見沉歌怔怔望著地宮的方向,東方安不由得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道:“天音是個聰明的孩子,他不會有事。”
這算是毫無根據的安慰吧。
這一年來,以玖涼絲為首的司燈坊舊部死灰複燃,以地宮作為據點,打著司燈坊的幌子四處奸淫擄掠,行盡一切天怒人怨、淫 蕩齷齪之事。
因苗疆不屬中原管轄,所以才派出司燈坊的人進行剿殺,可兩方勢均力敵,戰事一拖再拖。而東方安,作為兩方麵的霸主,又加上尋找傅忘川的事,可謂忙的焦頭爛額,是以隻好將司燈坊這邊的事全權交給天音沉歌二人。
偏偏事兒來的這樣巧,司燈坊與地宮一戰敗北,向中原武林發出求助。另一方麵,幻花樓傳來消息,說傅忘川極有可能被囚於司主手上。如此一來,東方安便直接命梨謠率軍趕到了苗疆,而她自己則以身試險深入地宮去尋找傅忘川的下落。
梨謠曾於長安修習過一段時間的兵書,行的是軍隊用兵之道,不喜拚殺,擅計謀,便在正麵拚殺的同時,與司燈坊聯合,派天音帶人深入地宮內部,佯裝被俘,實則設法提供情報。
但,佯俘也有可能變成真俘。
天音在送出最後一麵地圖後,徹底失去了消息。
是死,是活,未知。
天音和沉歌雖都為男子,但那之間的隱秘關係,東方安卻是知道的。
所以,這樣的安慰,任憑誰聽了都會覺得蒼白。
其實,以東方安的能力,不是不能救出被囚的人,隻是一旦行動,勢必會被人發覺。整個地宮都不可怕,可怕的是玖涼絲。玖涼絲雖看上去隻有二十多歲,年齡卻比珠瑾還要大上近二十歲,早就活成了妖物。
所以東方安並不敢確定,她真的能贏得過玖涼絲。一旦激怒她,怕不止是整合苗疆,甚至中原都會遭到池魚之殃。
更何況,傅忘川還在她手上。
傅忘川……東方安又想起在神殿見到他時,他那陌生又茫然的眼神,看著她,卻好似看著一個漠不相關的人。任憑她如何凝視著他,他卻總也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