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路為什麼這麼遠?到底哪裏才是盡頭!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傅忘川,我求求你,不要睡,睜開眼看看我,我求求你,不要……”
可惜,在茫茫的白色裏,看不見一丁點兒的天。
她的哀求,沒人聽見。
除了殺掉玖涼絲那句,傅忘川對她說過的最後一句話是——
安安,要堅強,別哭。
堅強……堅強?
可是,要怎麼堅強?
四周那麼白,我不知道往哪兒走。
你睡的那麼沉,我怎麼都叫不醒你……
傅忘川,你不在,我該怎麼堅強?
對,別哭!
我不哭。
我沒有哭,那隻是雨還沒停而已。
可你怎麼還不醒……
……不要這樣對我,你走到哪兒,一定要帶上我。
傅忘川,我,跟你一起睡。
……
梨謠永遠無法忘記醒來的那天,陽光明媚的出奇,暖洋洋的灑在屋裏,空氣中還漂浮著雨後清新的花草香。
手被緊緊握在一個溫暖的掌心裏,她一抬頭,就看見那張溫潤柔和的臉,眼眶下還透著淡淡的青色。
“……浮生?”
那人睜大了眼,不敢置信的望著她,然後,兩行眼淚從眼角流了下來。
是喜極而泣。
身體驀然被抱起來,擁入一個堅實的懷抱。梨謠閉上眼,聽見浮生在她頭頂說:“回去,我們就成親吧。”
不是甜言蜜語的情話,卻是最動人的承諾。
成親。
“好。”梨謠輕輕道。
被俘虜的司燈坊弟子已經都被救回,沉歌終於找到了天音,雖然受盡折磨的天音離痊愈還早,但至少性命無礙,尚能幫沉歌分擔一些教務。
而且,令他竊喜的是,經此一難,柳約徹底放棄了對他的執著。而沉歌,更將他當做失而複得的珍寶,恨不得捧在手心,天天嗬護。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侍女將門打開,被宮女簇擁著站在門口的是沉歌和天音。天音的身材纖細,右手扶著沉歌,左手撐著一根拐杖,看起來分外羸弱。
侍女引著兩個人在屋裏坐下,上了茶。浮生也貼心的將一個靠枕墊在梨謠身後,扶她坐起來。
恰時,門外宮女通報:“九重塔大長老柳約來訪——!”
此時除了司燈坊的宮女和九重塔的侍女,有端端正正坐著的沉歌天音,有坐在床上的梨謠浮生,以及長身玉立站在屋中的柳約。
沉歌道:“殿下說,九重塔和司燈坊本就是一家,所有的人都不該是敵人,而是形同手足的兄弟姐妹。”
天音道:“這天下廣大,隻有互相幫扶的一家人,才能永遠屹立不倒。”
浮生說:“更不該讓個人的恩怨左右,做出危害門派、危及天下蒼生的事。”
梨謠說:“所以,我們之間的恩怨,都結束了吧。”
柳約道:“好。”
過去種種的懷疑猜忌、陰謀傷害通通打住,再也不拿出來。
但很多時候,傷害就像深深釘入靶子的箭矢,就算拔除了,仍舊會留下許多難以消失的窟窿傷疤。
唯一不讓痛苦繼續的方法,就是將疤痕和傷害通通遮蓋起來,小心的避開,再也不見。
於是,沉歌和天音留在苗疆,決定永生絕不再輕易踏入中原。梨謠和浮生回到洛陽九重塔,而柳約,則將塔內事務都安排好後,遠赴臨安,去繼續幫助九重塔壯大江南水鄉的各種生意。
至此,梨謠、浮生、柳約以及天音、沉歌之間的恩恩怨怨愛恨情仇,才算是終於落下了帷幕。
彼時曆經戰火的苗疆終於恢複了原本的平靜,祥和安樂,百廢待興。司燈坊在沉歌和天音的領導下走上正途,在民間得了“聖教”的名聲。
中原沒怎麼變樣,時不時蕩漾些微小的波瀾,總歸還是平靜且祥和的。九重塔依舊坐在武林之巔,管理這片偌大的江湖河川。
都好似一場虛空大夢,夢醒了便一切如初。
除了,人間消失了傅至尊和鄙安塔主。
梨謠的傷養了整整兩年,兩年後的四月初三,九重塔少塔主梨謠的二十歲壽辰,洛陽梨花燦爛開放。
九重塔再辦喜事,廣發喜帖。
群英齊聚洛陽,恭祝梨少主、護法先輩浮生夫婦喜結連理,白首偕老。
梨謠同披著大紅繡梨紋的鳳冠霞帔,恭恭敬敬在祭壇上跪下,俯身三叩。
“爹,娘,謠謠今天成親了,女兒終於得到了自己的幸福,你們高興麼?我知道,不管你們在哪兒,都會祝福我們的。浮生……他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