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尷尬離開法堂的程東,在沒了求刑這個拖油瓶後,便拉著吳夢媛將寨子周邊都逛了個通透,一直到這會兒夕陽西下,才慢吞吞的朝家裏走去。
回程的路上,吳夢媛已經是在幻想著父親炒製家鄉特有的臘肉,口水都不知道朝肚子裏吞了多少次。
隻是她回到家恐怕卻是要大大的失望了。
老巴代宗的法堂裏,吳大友眉頭比往常深擰幾分,在寨裏的人看來並沒有什麼不同。而與他並排走出法堂的老巴代雄法師龍青耀卻是明白其中緣由。
本來還要留著吳大友繼續商討一些事情,可是吳大友卻是破天荒的急於回家煮飯,並且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
老巴代雄法師龍青耀卻也是不強留,看了看時間也就隨他去了。
巴代宗的法事在取水回來的當天最為熱鬧,五個寨上的村民都是會暫時放下手中農活,來到夯吉青寨寨口的平壩,觀看儀式以及去到法堂,為老巴代宗上香。而過了這個時候,鮮少有人回去法堂轉悠,況且法堂隻要一到下午就會封閉,沒有主持法事的巴代授意,尋常村民根本就進不去。
除去屋頂四角飛簷上,幾名巴代跟法堂內來回蹦跳吟誦的巴代雄們,空蕩蕩的法堂院落裏就隻剩下求刑正蹲在牆角,憨笑的看著螞蟻挪窩看得入迷。
眉頭深擰的吳大友走出法堂,便是朝著蹲在牆角的求刑走去。
這時一支套住蹭亮皮鞋的腳就是踏進法堂院落,隨即一身盛裝法袍的廖建國帶著一群巴代紮們,就是出現在幾人視線當中。
見著廖建國還沒到替換的時間就提前到來,老巴代雄法師龍青耀心中頓感不妙。
四下環顧的廖建國見著正躬下身去的吳大友,便是開口說道:“我族的阿多那也在這裏啊,老教宗卻是沒有看錯人,都這個時候了還在法堂伺候著,確實比我這身為巴代紮三十六壇七十二堂的掌壇師都強上許多。確實不愧為我族第一勇士.”
沒有理會廖建國的話語,吳大友低著頭拉上一離,便是朝著門口走去。
隻不過廖建國並沒有讓的意思,繼續開口說道:“怎麼?我一來就急著走,是害怕我找你報仇嗎?”
“不不不不不,我族第一勇士阿多那,怎麼會害怕我呢?大家夥說是不是啊?”沒有給吳大友說話的機會,廖建國一句接著一句。而跟在他身後的巴代紮法師們,有的跟著哈哈大笑,有的則低頭默然不語。
對於那年發生的事情,五大寨裏的人都是知道,廖建國除了對吳大友這樣陰陽怪氣以外,對其他人都還算和氣。
加上廖建國又是五寨鄉正,也替五寨爭取到了很多帝國政策,所有人也就不便說些什麼,隻是在有一人在場的情況下,決計不會再通知另外一個來。
這些年來也算相安無事,雙方都刻意的回避著,極少會碰在一起。
隻是今天廖建國兒子廖吉順氣得半死,一股邪火窩在心裏,從市裏開完會回來聽著有人看見吳大友到了法堂,這才急忙帶著一眾巴代紮趕來。
所謂仇人見麵分外眼紅,殺兄之恨埋在心裏多年的廖建國,雖然無法明麵上報,但是暗地裏的公報私仇卻是家常便飯。
帝國的一切利民政策補貼,一旦到了這呂洞山區,不論吳大友怎麼達到標準,都是會被廖建國這個鄉正給扣了下來。
握緊拳頭的吳大友沉默不語。一旁的求刑輕輕拉扯著他的衣腳,眼中帶著些許疑惑。
在求刑的世界裏是沒有恩怨、沒有仇恨,沒有煩惱,從小被老教宗說是缺一竅的他,不懂這些。
有的隻是身旁的這個師父,堂屋前的石鼓,以及吳夢媛。而吳大友又一直避免著求刑去摻和這些事兒。平日裏寨上哪家跟哪家有什麼口角過節,或者什麼是非,都是不許他去觀看的。
“建中啊,我老了,身子骨不如以前硬朗了,現在稍微動一下都感覺著累,往後還得靠你們年輕人,這會你來了剛好,替一替我。”見著吳大友握緊的拳鬆開,牽住求刑的手。老巴代雄法師龍青耀說著話走了上來。
阿多那意為苗族第一勇士,族裏誰要想得到這個稱呼,就隻能去挑戰前任阿多那。自綽號‘一刀無’的吳大友從聖山下來自動承襲這一稱號之後,遠鄉近鄰的苗人們,有的跋山涉水不顧一路風塵仆仆,要來與其賭鬥。都是被請進家裏一頓大碗酒大口肉的招待,隨後又被送走。
走的人閉口不提發生了什麼,旁人要是一再追問,就是一個勁的搖頭歎息,重複說著自己技不如人。
這些年來吳大友就是拎一把蹭亮柴刀,在呂洞聖山口日複一日削磨手中物件,不知道送走了多少前來挑戰的同族。大多數沒人叨擾的日子裏,耕上幾丘田地偶爾進山打些野味,日子也算過得不錯.
廖建國並不害怕有著阿多那稱號的吳大友會突然發難,這些年來兩人雖然極少會麵,但是關於他‘一刀無’的一切,都算了若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