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爺的確去了書房,但他不是因為冷漠卻是因為逃避而去的,兒子可以說是被他害死的,盡管他給過兒子生命,但是如果在這個時候他還說些什麼他給的生命他有權取回的話,那他也太不是個人了。不!他根本就不是個人,他害死了自己的親生兒子,他根本就不配做一個父親!
高大的紫檀木書架上摞著滿滿的書,他覺得聖賢們都在咒罵他,指責他不配做一個父親,甚至指責他枉生為人。可是在生死關頭,他能有什麼選擇?難道要他放棄萬貫家財?難道要他便宜了那對狗男女?不,他做不到!如果當時他回天乏術去了陰曹地府,他也就認了,可是上天偏偏給了他生的機會,他能有什麼選擇?如果換做別人,他們會有什麼選擇?哼,他就不相信如果同樣的機會擺在這些所謂的聖賢麵前,他們就可以慷慨就義,舍生求死。他們還不是跟他一樣吃五穀雜糧,他們憑什麼就那麼高尚?他不相信!假的,都是假的!他抓起架上的書統統摜在地上,用鞋踏,用腳踩,滿口的仁義道德,滿紙的禮義廉恥,卻違背人性,違背現實,什麼聖賢?!都是假的!
他瘋狂的踐踏著那些他素日裏珍愛的書籍,把怨氣都發泄在上麵,但是他卻越發得覺得不痛快,他可以有無數的借口,他也可以為自己找無數個理由,但那到底是他的兒子啊,血脈相融,筋骨相連的親生兒子!他突然之間很憎恨命運,如果上天不讓他在生死關頭有選擇的權利,他也不會為了自己的選擇而這麼難受。他頹在桌底捂頭痛哭,哭他無法宣泄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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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趙祿素來為人不錯,對下人從不頤指氣使,加之年輕俊朗,相貌堂堂是府裏無數丫鬟們少女懷春思慕的對象。如今聽聞大公子突然死了,府裏的丫鬟幾乎沒有不傷心難過的。老太太的福祿居裏,眾人都散了,隻剩下兩個平日裏服侍在側的丫鬟侍奉著。兩個丫頭紅著眼圈應承,不時地背過身去擦眼抹淚。
趙老太太思量著,本來這府裏出了人命大事,小丫頭們受驚而哭也屬正常,但眼前這兩個丫頭就太奇怪了,看起來傷心得很,一個勁兒的淌眼抹淚,卻又像瞞了她什麼似的眼神飄飄忽忽,躲躲藏藏。她們傷心什麼?又為什麼怕讓她知道?難道……她們也和那死掉的奴才有染?老太太寒著臉盤問,兩個小丫頭卻都不敢據實以告,生怕老太太年事太高承受不住。誰知這時候二夫人春嵐竟披頭散發的闖了進來,尖著嗓子叫道:“你的大孫子死啦,你還不知道吧?”
趙老太太被突如其來的叫聲嚇了一跳,抬眼隻見春嵐披頭散發,一身血汙,她本憎惡她做出喪門辱德之事,又見她如此一副瘋癲相。於是皺眉起身厲嗬道:“誰讓你進來的?來人!把她給我拉出去!”
春嵐尖笑道:“來人?現在哪還有什麼人?你大孫子死拉!人全都到玉涵居去拉!”
“你瘋了麼?你說的什麼鬼話?給我出去!”
春嵐不退反進,一步步向趙老太太逼近,趙老太太看著她越發癲狂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緊張道:“你……你做什麼?你不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