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輛警車在濃黑的夜色中穿行,城郊公路上如同掠過幾道長著猩紅眼睛的魅影。
阿寧神情倦怠地問右側靠窗的小瘦子:“為啥不把我押在市看守所?”
小瘦子剛要開口,左側靠窗的周繼鄂板著麵孔,厲聲喝道:“該你知道的你問,不該你知道的你別問,話咋這麼多呢?”
自打從機場將阿寧押進警車,周繼鄂的官僚架子就“緩陽”了。他恨不得將阿寧一路對他的搶白,一股腦變本加利地還回來。幸虧現在法製逐步健全,對執法者約束的比較嚴格。否則,阿寧敢對他們出言不遜,那可有得受的!
北崗看守所是新建成的,整體灰白色,距濱城市區四十多公裏,與臨縣接壤。曠野之中,這座孤零零的兩層建築顯得孤獨而蕭瑟,使人倍感壓抑,頓生遠離人世的蒼涼感。
在入所登記時,周繼鄂特意把值班領導拉到玻璃門外,鬼鬼祟祟地貼首耳語。
這一切,都被阿寧用眼角的餘光收在眼裏。
隻見周繼鄂耳語一番之後,那個值班領導瞟了一眼阿寧,似乎並不太配合,將玻璃門拉開一條縫,故意大聲說:“這件事得所長批示,還得駐所檢察官審核,不是我能決定的。明天你們帶局領導的批件來,走正常程序吧!”
周繼鄂被嗆了一鼻子灰,訕笑著說:“好、好,我明天拿批件來。”
阿寧心下琢磨,這小子肯定沒憋好屁,說不定要起什麼幺蛾子呢!他輕蔑地白了周繼鄂一眼,在被民警剪掉運動裝上的拉鏈之後帶向監號時,他輕抖了一下發放的黃色馬甲,貼著周繼鄂的灰臉,不屑地哼了一聲。
周繼鄂不由自主地向旁邊側了一下臉,隨即調整表情,陰笑了一下。
臨進第一道鐵門,阿寧還和周繼鄂挑釁式的對望了一眼。仇怨似乎順著彼此帶刺的目光交上了火,一場力量懸殊的戰役,悄悄拉開了陣線。
周繼鄂要使什麼壞呢?阿寧在進第二道鐵門時還在快速分析。
以現在的監管形式,野蠻執法是不可能了。他無非是想給自己掛個“黑罩”,讓看守所民警處處為難一下自己,阿寧想不出別的。
又過了第三道鐵門,阿寧才被帶到拘押區。走廊裏的白熾燈亮的耀眼,在午夜三點,這種明如白晝的場所,關押的都是心如死灰的人。
進看守所,於阿寧而言,也就算是故地重遊。民警將他帶到“過渡間”門口站定,開始用特殊的鑰匙開鐵門。借著這個間隙,阿寧從鐵門欄向監號內尋望,光從硬件設施上來看,今天這座北崗看守所比八年前江城看守所不知要先進、文明多少倍。整個監舍長約二十米,寬約八米,兩排堅固光潔的白色通鋪上,鬆鬆散散地睡著二十多個人。人與人的間距都在三十公分左右,綠色軍用被子之間,都露著白色鋪麵。監舍內的通風也較好,沒什麼異味。
兩個值夜班的在押人員看見有新人入監,都走過來虎視眈眈地站在門旁,身上的枯黃色馬甲上印著“北看XXX號”標識。
民警打開監門後,阿寧很從容地走進來,以居高臨下的眼神藐視了一下兩個黃馬甲,雙腿牢牢地在瓷磚地板上站定。
“現在快天亮了,先在這對付躺一會兒吧!”一個年齡稍長的黃馬甲定定地瞅了阿寧兩眼,一指右側的一處空鋪,冷著臉對阿寧說。
阿寧沒吭聲,以老資格“過來人”的眼神掃了一下那處空鋪,上麵沒有行李,隻是光禿禿的鋪板。
“找個褥子鋪。”他把馬甲往鋪上一扔,聲音不大,卻鏗鏘有力。
“坐班的醒了再說,先鋪這個吧!”先前說話那個黃馬甲從鋪角拉過一條薄軍褥遞給阿寧。
一股汗臭味立馬襲來,阿寧微皺了一下眉,順手把軍褥往空鋪上一扔,轉身返回門旁左側,直挺挺地站在泛著亮光的便台上。
“蹲下尿。”這句不長腦子的話是年輕馬甲說的。
阿寧眯起眼睛瞟了他一眼,沉著有力地說:“咋蹲呀?來,你過來教教我。”說完已經開始小解。
“你……你……現在全睡了,不扯你!你等天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