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叫當著和尚說賊禿,當著挫子說腿短。
林暮陽固然不讓人省心,可要說許七懂事,那也是沒影的事。許七惹的禍還少嗎?好不容易不是全京城的笑柄了,又因傷成了現在的模樣。許家那點隱私事,別人不知,林家是知道的,林夫人還故意這麼說,這不是往許夫人心口上撒鹽嗎?
杜霜醉不由的看向許夫人。
她倒錯估了許夫人的承受能力。經曆過半生的風風雨雨,被人冷嘲熱諷的時候還少嗎?她若經受不住,此時也早就不能好端端的在這站著了。
她倒是好笑又憐愛的回望了一眼杜霜醉,示意她不妨事,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輕鬆的對林夫人道:“不癡不聾,不作阿家翁,我算是想透了……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強求不得。”
林夫人的耳尖倒是紅了一紅。
她倒是處處都想掌控兒子,可惜這個小兒子就從來沒讓她省過心,和穆怡打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因著她一向知道穆家人野心旺盛,穆怡的婚事由穆侯爺做主,未見得能落到林暮陽身上,再則她也多少知道穆怡一直喜歡陳家那小子,是以並沒當回事。
誰成想穆怡和許家的七呆子成了苟且之事?雖說外麵並沒傳的風言風語,可林夫人眼睫毛都是空的,哪有辯別不出來這言外之意的?
她雖然同情穆怡,但到底斷了自己兒子的心思,林夫人不是不慶幸的。
說起來,她一直都不喜歡這個外甥女。和穆婉相比,穆怡太過任性太過嬌氣了些,雖說不是世子夫人,不必承擔太多責任,可到底林家不是尋常人家,她實在不願意娶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小祖宗回來。
再後來,又傳出林暮陽和穆怡在外共度一夜的事。
林夫人差一點沒氣死過去。
她要是再瞧不出自己兒子的心思,那可就白活了。她抵死不肯同意林、穆兩家親事,林暮陽便一直和她擰著,母子之間情份越加淡薄,要不是穆怡命薄,早早就死了,現在還不知道要鬧成什麼樣呢。
別人家愛怎麼樣怎麼樣,別人誰看不看透,林夫人都不關心,她隻知道,自家的事,她是務必要操心做主的。
什麼各人的緣法?她隻信奉事在人為,她更相信人定勝天。
因此林夫人隻意味深長的看一眼杜霜醉,便隨著許夫人進了門。
如今杜霜醉早不是當年的小媳婦了,也不再隻是個從四品的侍郎之媳,水漲船高,她已經夠資格出入權貴世家,盡管隻是個姨娘,身份上不得台麵,可因為是林夫人帶她出來應酬,又承擔著林暮陽親事這項大任務,是以很得青眼。
那些夫人們都帶著自家的姑娘,衝的就是林家和許家兩個未娶親的單身漢,彼此打的什麼主意,心照不宣。
她們自恃身份,當然不會和杜霜醉套話,姑娘們又是千金之軀,自然也不會拉下臉麵,和一個姨娘套近乎,不過她們自有她們的辦法,有庶女的帶著庶女,有庶媳的帶著庶媳,再不濟的,就帶著自家媳婦,總之既能和杜霜醉搭上話,又不會顯得過於刻意。
這會兒杜霜醉就被人團團圍著,說著不痛不癢的寒暄話。
杜霜醉和她們不太熟悉,畢竟她在閨中很少出門坐客,嫁進樓家,又因身份低微,同時又是小兒媳,也少有出門應酬的時候。
這幾年她一直在原籍老家,更是完全淡出了京城的社交圈,此時應對起來,難免捉襟見肘。
可上流婦人的社交圈,永遠不缺長袖善舞之輩。杜霜醉幾乎不用怎麼陪笑討好小意,就有人湊過來和她搭訕。
從天氣到服飾,三五句話之間,各自便熟稔起來。敘過年齒,周圍的人便姐姐妹妹的叫成一氣。
杜霜醉隻覺得好笑。當初穆氏還不是麵上帶笑,姐姐妹妹叫的親熱?可背後算計起她來,一點都不手軟。杜霜醉遠沒有當初那麼單純,更多的時候並不參予,隻是旁觀,看各人戴著偽善的麵具,扮演著最良善的角色,演繹著最可笑的鬧劇。
杜霜醉隻覺得自己經曆慘痛,可在別人眼中,實在是個傳奇角色。想她以名不見經傳的從四品侍郎家兒媳的身份,卻一度成為京城中的焦點,著實讓人慨歎。
按理說她也是錦衣玉食,卻成親不足一年,就去了佚梅庵帶發修行,眾人難免起疑。背後的八卦尚未扒出,又傳出她欲與樓家和離。和離不成,便遠遁原籍,這一沉寂就是三年,也不過才不再成為眾人口口相傳的話柄。
哪成想一朝樓家勢頹,闔府幾乎無一人能幸免,偏她安然無恙,又一躍成了林暮陽的姨娘。
誰不好奇?誰不妒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