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霜醉並沒注意到他不同尋常的神情,隻自顧自的喃喃道:“隻要他平安,還不如不回來呢。”
聽林暮陽這意思,就算周夜華肯放過徐六爺,可他這輩子也隻能做個普通小民,想在仕途上更進一步,那是白日做夢了。
可徐六爺真的肯放下血海深仇?
他毫無反抗之力,卻要飽受煎熬折磨,還真不如就別回來了。
杜霜醉等了半晌,也不見林暮陽說話,不由奇怪的望向他。卻見他不知道在想什麼,隻一雙黝黑的眼睛沉沉的盯著自己的臉,頓時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杜霜醉一凜,不自禁的問:“你怎麼了?”
林暮陽唔了一聲,道:“沒什麼。”
他一開口,那種悚然的氣氛就消失了些,杜霜醉隻得再度找話,問他:“不知道夫人給你定下的親事是哪家?”
林暮陽忽然就騰身而起,冷然的道:“不該你操心的事,你還是省省吧。”說罷頭也不回的走了。
杜霜醉倒鬧了個愣怔,臉上火辣辣的,就如同被林暮陽甩了個耳光一般。她從未曾想過要忤逆他,可這些日子被他慣的竟成了一種習慣,自覺不自覺的以為他可以一直對她不冷不熱,在人前卻一直是相敬如賓的形象,猛的被他撂了臉子,杜霜醉才覺出不齒來。
丫鬟等林暮陽沒影了,才敢蹭進來收拾茶具,看杜霜醉臉慘白慘白的,還自以為好心的勸著:“姨娘也別跟自己過不去,三爺指不定在哪兒受了氣,沒處發,故此才和姨娘起了口角呢。想想三爺對您可真是寵愛有加,就是看在三爺一向對您好的份兒上,您也該諒解三爺才是。”
杜霜醉隻覺得心口憋得好,到底沒好氣的甩出一句:“他憑什麼要待我好呢?”
他好吃好喝的奉養著她,可不代他他就會一直這樣下去,說到底她是什麼身份?林暮陽又憑什麼這麼無欲無求的待她?
她早晚要付出點什麼,否則林暮陽早晚都會這麼不陰不陽的,說甩臉子就甩臉子。
小丫鬟笑笑,了然的道:“你是三爺的姨娘啊,三爺不對您好,還能對誰好?就算將來三奶奶進門,有您和三爺的情份在呢,三奶奶就是在看在三爺的麵上,也不會太過苛待姨娘您的。”
今天這事兒可不就是“未來三奶奶”惹出來的麼!杜霜醉意興闌珊的道:“他愛娶誰娶誰。”
小丫鬟今天話尤其的多,轉轉眼睛,再聯合著剛才聽到的隻言片語,也就明白了杜霜醉和林暮陽爭吵的原因,便陪笑道:“姨娘這話就岔了,三爺娶誰,什麼時候娶,和您的關係可大著呢。”
小丫鬟一口一個姨娘,從來沒像今天這般刺耳。杜霜醉張了張嘴,想讓她換個稱呼,可到底心裏一寒。她有什麼資格使喚這些丫鬟呢?她頂著林暮陽“姨娘”的名頭,才能站在這呼奴喚婢,人家叫著她姨娘可不是天經地義?一旦她把真相挑破了,不隻在林暮陽跟前討不到好,隻怕這些底下人看她的眼神也要和怪物一樣了。
杜霜醉便懶懶的問“怎麼個關係大?”
難得杜霜醉有問有答,這小丫鬟也是極力想表現,也就膽子格外的大,索性放下托盤,仔細認真的替杜霜醉分析起來:“姨娘怕是這些日子都沒往心裏去,您也是什麼事都太不經心了。”
未曾進入正題,先把杜霜醉數落了一頓。
“三爺娶妻,定然是名門世家,光是身份上就勢必要壓了姨娘一頭。若娶個性子好的還罷了,若是娶個刁蠻一些,潑辣一些,善妒一些的,哄的三爺轉了性兒,不出幾天就要把姨娘忘到腦後了……”
杜霜醉頭一次謙虛的請教:“忘到腦後了,又如何?”
小丫鬟一副看傻子一樣的看神看著杜霜醉,半晌才有氣無力的道:“不如何,三奶奶手裏拿著姨娘的身契,還不是她想如何就如何?或賣或殺,即便是打死,也不過是她一句話的事啊。”
今時不同往日,杜霜醉再不是正妻身份,她再也說不出來“妻子想要獨占丈夫是人之常情,不是善妒,夫妻感情和美是天經地義,妾室通房才有違人倫”的話來。
她竟然也說不出來的心有顧忌,順著小丫鬟的話,不禁想到,如果真的娶進來的三奶奶滿腹心機的話,自己該如何自處。
她和林暮陽之間非正常的關係,挑破了,她無法立足,不挑破,她仍然無法立足,而立足與否,竟是完全不能由她自己做主的事。
杜霜醉被“或賣或殺”四個字完全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