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隻等了一會兒,便聽見徐若曦的聲音道:“果然是杜家二妹妹麼?”
杜霜醉騰身而起,幾步出門,迎著這說話的人望過去。
果然是徐若曦。
幾年不見,他早不是當年那風流瀟灑的模樣,明明眉眼還似當初,可眼神裏卻多了風雨之色,甚至兩鬢都有些斑白。
杜霜醉心咯噔一聲,滿腔的酸澀和心疼,隻叫了一聲“六哥”,聲音哽咽,再也說不下去。
要論家破人亡,他才算是。母親兄弟,除了嫁出去的姐妹,就連家裏的仆婦,都沒一個能保全的。要說恨,他怎麼可能不恨?要說怨,他怎麼可能不怨?
可皇帝一句話,徐家就都得替安王陪葬。
雖說當年安王謀反,先皇後為證周夜華的清白,自盡於先皇之前,是周夜華一生的痛,但徐貴妃亦算是盡嚐母子死別之痛,這徐家隻因沾著血脈親緣,便無一人得以生還,也還是太殘暴了些。
其實若論起來,徐若曦未必願意苟活,有時候活著要比死了還難。他既報不得仇,又不能心安理得的活著,可不就得****忍受著心上的煎熬麼?
徐若曦怔了一怔,隨即笑出來:“二妹妹倒是沒怎麼變。”在他眼裏,她始終是那個安靜、溫馴的小姑娘。
杜霜醉苦澀的笑道:“在六哥眼裏,我怕是永遠都長不大了,可是一別經年,我也算是曆經生死,早就不是當年那全無心腸的小丫頭了,要說沒變,怎麼可能?”
不說心態上的滄桑,單說五官相貌,她都能覺察出自己的變化:終究不再是豆蔻年華,她覺得自己老了。
徐若曦搖搖頭:“我說沒變,就沒變。”
杜霜醉微微一笑:“六哥請進去說話。”
兩人坐定,問起別後諸事。徐若曦也沒隱瞞,當年他隻身一人去了東瀛,與其說是玩心大起,不如說是徐家整個家族做的決定:保命。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周夜華是太子,將來是皇上,他金口玉言,徐家不得有絲毫怨言。可徐家一脈,不能沒有延續,是以徐若曦便成了負擔起這個責任的唯一人選。
他去了東瀛,索性改頭換姓,棄文經商。他也知道,就算將來周夜華不再追究徐家遺孽,但他是別指望著再重振徐家門楣了。
就算為了謀生,也得找些養家糊口的門路。
可以想見,他在那裏人生地不熟,要想另起爐灶,得吃多少苦,好在他為人機敏,又一向聰慧,吃喝玩樂上一向很有天賦,做起生意來也不是那麼迂腐古板的人,倒也還算順利。
徐若曦並不曾娶妻,隻納了幾房妾室,大多是東海城這邊逃到東瀛做工人家的女兒,如今倒也生了三兒兩女。
他苦笑道:“我一無所成,隻孩子倒生了幾個,也算對得起爹娘了。”
說的杜霜醉一陣心酸。當年徐若曦意氣風發,如今隻淪落到背井離鄉,著實可感可歎。她隻得勸道:“苦盡甘來,六哥總有揚眉吐氣的那一天。”
徐若曦道:“我早就看透了,人這一輩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怎麼過不是過?我現在也沒什麼不好,如果不是有船貨物出了點事,我也不會回來。現在想想,也許這是天意,若不是海嘯把貨物盡都打到了海裏,我必須得回來處理,也不會遇上二妹妹了。”
他問起杜霜醉的事。杜霜醉便簡明扼要的說了說,知道她是被許侯爺暗算至此,氣的徐若曦一咬牙:“老匹夫。”
兩人聊了一陣,徐若曦便道:“我已經叫徐算去和胭脂樓交涉,你隻管放心,我必然不會叫你淪落至此。”
杜霜醉難堪的道:“是我自己沒用。”
“別胡說,要不是許家謀算你,你何至於如此。對了,你先暫且忍耐兩三日,等離了商家,回到我的臨時住處,我叫人替你請了大夫好好診診脈,也不知道當日你墮下山崖,有沒有妨礙。”
杜霜醉下意識的摸了摸後腦,道:“不妨事,隻腦後磕了個包,早就消散了,初醒時還有些恍惚,漸漸的也就都想了起來。”
徐若曦躊躇了一瞬道:“你,今後有何打算?”
他是肯定不能在這久待的,隻等此間事務一了,他還得回東瀛,但杜霜醉不同,他有爹娘有家,如非萬不得已,她實在沒必要和他拋卻故土,遠涉重洋。
徐若曦終究存著一點綺念。當日他和杜霜醉沒有緣份,可現下,如果她肯跟著他走,也未見得兩人不能再續前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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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兩天有事,實在沒時間碼字,所以斷了一天,抱歉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