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空氣中夾雜著陰冷徹骨的寒,滲入肌膚。
安涼突然從夢中驚醒,一雙好看的眼睛慢慢轉向右側一張熟睡的臉。
身邊的男人睡夢中毫無意識的將安涼緊緊擁在懷裏,眼睛還沒睜開,口中卻問:“冷不冷?”
一切都顯得那樣自然而又溫馨。
借著小夜燈微弱光線,安涼靜靜凝視著麵前動作溫柔的男人,眼淚卻悄然滑落,“龔一鳴,我是誰?”
安涼?還是韓冰柔?
黑暗中,龔一鳴呼吸綿長。
安涼看著麵前男人削俊的臉頰,苦笑,緩緩合上雙眸,一滴瑩亮淚花在她蝶翅一般的眼簾上,微顫。
夢中,龔一鳴也是這樣緊緊的抱著安涼,似乎要將她揉捏進自己的身體中一般;安涼也問了同樣的問題——“龔一鳴,你抱的是誰?安涼還是蘇溪璿?”
安涼還沒得到答案,就醒了過來。
在現實中,她同樣沒得到答案。
十八到二十一歲,一個女孩子最懵懂單純的三年,都給了身邊這個甚至有時都不記得自己是誰的男人,要說不揪心是不可能的。
但,安涼卻常常告訴自己——最起碼,留在龔一鳴身邊的人,是我!不是韓冰柔!
這,就夠了!
哪怕他隻是對她的身體還有索求。
安涼剛伸手在距離龔一鳴濃密劍眉三公分的地方,隔空撫摸他的眉眼,對方卻突然睜開眼睛,在看到安涼麵容的刹那,先是一愣,然後眼睛中的怒火瞬間燃起,剛才溫柔的聲音突然帶著厭惡的怒吼:“誰讓你進來的,滾出去!”
安涼不著痕跡的擦去臉上淚痕,慢慢起身。
在她下床的同時,幾件衣服被從身後重重丟了過來,“拿著你的東西,趕緊給我滾!”
外套上冷硬的拉鏈,鞭子一樣抽打在安涼光潔的後背上,留下一道滲血的暗紫。
對於身後的辱罵和身上的傷痕,安涼像失去知覺的行屍走肉一般,木然走到客廳的沙發上躺下,緊緊抱住自己赤果的身體。
客廳裏沒開空調,冷風肆無忌憚的從半開的窗戶擠進來,攻擊著本就單薄的安涼。
窗外昏黃的燈光透過玻璃,涼涼的撒在房間裏。
安涼一雙好看的眼睛卻似蒙了層塵埃般毫無表情的看著麵前鏡子裏皮膚蒼白渾身紅紫的消瘦女人,與其說那是****而留下的痕跡倒不如說是被虐待所致。
安涼唇角勾起一抹自嘲冷笑,緩緩倒在腳下的地毯上。
半夢半醒中,安涼隻覺眼前微光閃現,身體突然失重,好像是被人從地上抱了起來,仿佛天堂一般,連身體都變得慢慢溫暖起來。
可她深知像自己這樣的人是進不了天堂的,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傻丫頭,你怎麼不回房睡,你看你身上都凍的像冰塊一樣。”龔一鳴責備的語氣中又帶著無限寵溺,溫熱的手掌像撫摸珍寶一樣輕柔,完全不像之前把那個帶有拉鏈外套扔向安涼時的狠辣。
轉眼間天壤之別的待遇,並沒有讓安涼臉上有太多的表情變化,隻是消瘦蜷曲的身體緩緩靠向身邊男人滾燙的胸膛,雙目緊閉。
一開始,每當龔一鳴出現這樣判若兩人的舉動時,安涼還會驚慌失措的驚詫許久,但當她知道龔一鳴因為韓冰柔的死而出現間歇性的精神錯亂時,她心痛的同時還有一絲難以言說的慶幸。
清醒時,他是龔一鳴,深愛著那個意外墜崖身亡的韓冰柔,也極度厭惡著讓他跟韓冰柔陰陽相隔的安涼。
而現在的龔一鳴,腦海中卻並沒有韓冰柔這個人,有的,隻是被他緊緊抱在懷裏的女人,安涼。
因為龔一鳴的病情嚴重,經常在工作時突然忘記自己是誰,最嚴重的一次是代表父親在開股東大會,當時會議進行到一半的時候,突然站起來的龔一鳴打翻了手邊的水杯,然後不管不顧的拋下一辦公室的公司高層和各大股東,口中大聲喊著安涼就衝了出去。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實在是別無他法的王家二老找到了安涼,希望她能夠貼身照顧龔一鳴。
剛開始的時候,安涼總是處處小心翼翼,怕他會永遠這樣,更怕他不知哪天又真的恢複正常。
其實那時候安涼的心裏很矛盾,她既想讓龔一鳴知道那個一直心心念念對他好的人是自己,又怕他知道了之後會厭惡、疏遠她。
所以,現在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