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楊非。”
張誌指著王大道:“這位想必跟楊兄結伴而來,不知如何稱呼?”
王大道瞅了他一眼,心想這個焦黃麵皮肯定會淘汰,但自己又何嚐不是呢,於是搖頭歎道:“哥哥名叫王大道,大路朝天的道!”
張誌見狀也不以為意,咧嘴一笑,露出上下兩排焦黃的大牙道:“我孤身一人前來蜀山拜師,不如跟二位搭個夥,結個伴吧!”說罷,也不待楊非搭話,續道:“諸位接下來作何打算,準備掄開膀子搬這一千塊石頭還是?”
楊非心下思量,既然這第一道關便是搬一千塊石頭,而自己又確想不明白其中道理,便隻得按吩咐而來,遂道:“我搬。”
張誌點點頭,便不再言。
王大道卻道:“小非,莫說是你,就是我這樣的身板,一千塊也搬不出來,我看這蜀山定是拿咱們當免費的苦力,如果你真的想留在蜀山,我就成全你,反正要是憑我們自己,是絕對如何也搬不了一千塊的!與其三個人都搬不完,倒不如齊心協力讓一個人留在山上!”
張誌聽到這裏張大著嘴道:“什麼,三個人?”
楊非搖搖頭,正色道:“絕對不行,第一,你們每個人都要搬一千塊,我們既然費勁千辛萬苦來了,就一定要全部留在山上。第二,即便我搬不了一千塊,哪怕少一塊,我也不會要你們的,我是什麼人,你應該清楚。不用再說其他的了,時間寶貴,咱們即刻行動吧。”
王大道心下默然,楊非是什麼人,他自然清楚,他這麼高傲的一個人怎麼會接受別人的饋贈。
開始的時候大家都很興奮,倒不是因為搬石頭本身,大家都很想看看那個白框倒底能裝多少,遂在山上胡亂抓些石頭抱在懷裏一路小跑扔進了各自的白框裏。誰知道,扔下去之後就像扔進了沼澤裏一般,立馬消失的無影無蹤!
眾人驚愕之餘,隻得繼續搬石頭繼續往裏麵扔。待到扔進百八十塊之後,眾人方才相信,這小小方寸之間能容納十萬確非妄言。
太陽熱辣地照耀在漫山的石頭上,未及當午,便處處散發著灼人的熱浪。這裏好像是一個被隔絕的地帶,外麵的風進不來,裏麵的風也出不去,在這裏,空氣似乎無法流通,撲麵而來盡是被幾百號人吞吐過的熱風。
楊非他們不一會的功夫便已汗流浹背,全身仿如水洗,開始的時候,楊非發覺有的石頭觸手溫涼,有的石頭卻極為灼手,好似火烤一樣。不過慢慢的,他就沒有這種感覺了,他的手,手臂以至全身似乎漸漸的失去了所有感覺,雙腳也開始像灌鉛一樣沉重。
隨著時間的消失,山上的人也在消失,開始是一堆螞蟻,天快黑的時候,變成稀稀疏疏幾個猴子。
王大道在午後便已放棄了,那個時候,楊非已經失去了勸阻他的力氣。天色漸晚,太陽打個哈欠,愉快的眨眨眼便鳴旗收工,懶洋洋的躲進自己的窩裏,呼呼大睡。
楊非心中一涼,自己到現在隻搬了四百五十一塊,尚不足一半,回頭望著山上餘下幾人,眾人眼裏也是一樣疲憊且沮喪的眼神。
暮色繚繞下的北廣場靜悄悄的,無人做聲。眾人都像在等待最後的審判一樣。
一炷香之後,一個胖胖的小道士走過來慢吞吞道:“常心師兄吩咐諸位,可自行用餐休息,其他之事,留在明早。”
眾人俱道:“不是說好了天黑之前公布結果麼,怎麼還等到明天,什麼情況?”
小道士搖搖頭:“你們別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常心師兄說明早在這個地方,大家等他!”
月亮躲在遠處的樹影,映著本已十分慘白且橫七豎八如怪物般斜躺在地上的石頭,顯得異常可怖。
這個時候,隻見一個消瘦的人影緩緩走了過來,在地上摸索了幾下,抱上幾塊石頭,一步一步走向遠方。
在他走後不久,一個高高的人影走了過來,伸手在地上比劃比劃,挑了幾塊平整且修長的大石頭抱在懷裏,走向遠方。
暗夜漸濃,月光不知何時也退了過去,楊非抱著石頭,在黑暗中獨自行走,此刻,他的身體已經沒有了知覺,他隻是超前走著,什麼都不想再想,哪怕再微弱的心思,此時也會如重劍一樣把他擊穿!
事實上,他已經被擊穿了,他想徹底的倒在地上,噗通一聲掉進泥土裏麵,哪怕是堅硬的水泥地,他想把自己的軀幹扔在上麵。這種如蜜汁、如清泉般的渴望時時誘惑著他,如魔鬼。他殘存的、氣若遊絲般的理智告訴他,倒下了,就再也起不來了。
那條路,他不知道走了多少遍,不知道走了多少步,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石頭,像一個石頭般, 生硬,冰冷,麻木。